他说的，是我骗他的那个版本。
“所以，”他转过头，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竟然带着一丝破碎的、乞求般的光，“我今天做的事，可以……可以赎罪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份小心翼翼的期盼，那一刻，我所有的防备，所有的恨意，都像是被这束光，穿透了。
我发现，我竟然，无法再对他，说出那些残忍的话。
我只想，伸出手，像很多年前那样，轻轻地，摸一摸他的头。
这个念头，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我猛地站起身，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别做梦了。”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从前一样冰冷，“你欠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
说完，我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仿佛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洪水猛兽。
门外，冰冷的夜风，吹在我脸上。
我靠着斑驳的墙壁，缓缓滑落。
苏念，你完了。
你的复仇，那座你用恨意筑起的高墙，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
7
那道裂痕，很快就被林晚晴，用最锋利的武器，狠狠撬开。
她显然不甘心失败。这一次，她有备而来。她没有再闯进我的小屋，而是派人，在顾言琛去工地的路上，“偶遇”了他。
等我发现顾言琛迟迟未归，找到他时，他正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雕刻着“琛”字的木制护身符。
我一眼就认出，那是当年，林晚晴送给他的“定情信物”。
“她来找过你了？”我的声音，控制不住地颤抖。
顾言琛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极度痛苦和混乱的眼神看着我：“你告诉我，我到底该信谁？”
我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说，这个护身符，是我送给她的。她说，我们才是青梅竹马，是彼此的初恋。她说……”他艰难地，一字一句地复述着，“她说，你才是那个拆散我们，害死我全家的，真正的凶手。”
“她说，她有证据。”
我看着他手中的护身符，又看了看他眼中那份死灰复燃的怀疑，只觉得浑身发冷。我精心构建的谎言世界，在“爱情”这个坚不可摧的证据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所以，你信了？”我冷冷地问。
“我不知道！”他痛苦地抱住头，“我的脑子很乱！我看到她，我的心会痛。但看到你，我的心，也会痛！一个是我恨之入骨的仇人，一个是我应该不共戴天的敌人！可为什么，我却觉得，你们都比我自己，更重要？”
他的质问，像一把烧红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
我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真相吗？告诉他，他不是我的仇人，他是比仇人更可怕的，那个亲手把我推入地狱的爱人？告诉他，林晚晴不是他的敌人，而是他用尽一切去守护，却反过来差点要了我命的白月光？
不，我不能。
我的复余，还没有完成。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所有情绪，走上前，从他手中，一把夺过了那个护身符。
然后，当着他的面，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个曾经被我嫉妒了无数个日夜的木符，狠狠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湖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