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他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这是他失忆后，第一次明确地反抗我。
“由不得你。”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他面前晃了晃。那是一张泛黄的照片，上面，是我父亲抱着年幼的我，笑得一脸慈祥。
“看到这个男人了吗？”我指着照片，声音冰冷，“他，就是被你父亲逼得从三十楼跳下去的。血，溅了一地。而你，当时就站在楼下，冷眼旁观。”
顾言琛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照片，又看看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找到一丝撒谎的痕迹。
但我没有。我的脸上，只有刻骨的仇恨。那恨意，是真实的。
“你欠我们家的，一辈子都还不完。”我收起照片，一字一顿地说，“现在，要么进去，像个人一样，用你的汗水赎罪。要么，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让你像条狗一样，在这里乞讨。”
他沉默了。良久，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进了那个尘土飞扬的工地。
我站在工地外，看着他笨拙地从工头手里接过那辆破旧的独轮车，看着他被工头不耐烦地推搡，看着他第一次将那沾满泥土的砖块，放进车里。正午的太阳，毒辣地炙烤着大地。很快，他那身干净的衣服，就被汗水和泥土弄得污秽不堪。
他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顾言'琛，他只是一个编号为73的杂工。
我以为，我会感到痛快。
但当看到他因为体力不支，连人带车摔倒在泥地里，被工头指着鼻子破口大骂，他却只是沉默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继续推车时，我的心，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
他摔倒时，下意识地用手肘撑地，那曾经被玻璃划伤、留下狰狞疤痕的手肘，又一次，被尖锐的石子划破，鲜血，很快就浸湿了衣袖。
那个伤疤，是为了保护林晚晴留下的。
而现在，他为了赎一个莫须有的罪，在同一个地方，添上了新的伤痕。
我别过头，再也看不下去。
苏念，你真可笑。我对自己说。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5
顾言琛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顺从。
白天，他在工地上挥汗如雨。晚上，他回到那间破旧的小屋，沉默地吃饭，沉默地清洗自己身上的伤口，然后沉默地，蜷缩在角落的木板床上。
但有些东西，是失忆也无法抹去的。
一天深夜，我被一阵压抑的呓语惊醒。我睁开眼，看到顾言琛在睡梦中，眉头紧锁，脸上充满了痛苦。
“晚晴……别走……”他喃喃地，叫出了那个我最痛恨的名字。
那一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结了。
我以为，我已经把他改造成了一个全新的、属于我的囚犯。但原来，那个女人的名字，早已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即便记忆被清空，本能，依然存在。
一股无法抑制的嫉妒与愤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脏。
我走过去，毫不留情地，将一盆冷水，从他头上浇了下去。
他猛地惊醒，浑身湿透，茫然地看着我，像一只受惊的野兽。
“你叫谁？”我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冷得像冰，“你嘴里那个‘晚晴’，是谁？”
他被我眼中的疯狂吓到了，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我……我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