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少女身上,以及她高高举起的手中,那半块温润的羊脂白玉佩。那玉佩的雕工、质地,尤其是那独特的蟠螭纹路,与侯夫人王氏此刻因震惊而微微敞开衣领露出的颈间佩戴的另一半,赫然严丝合缝!
真相,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沈明珠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她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与父母兄长的容貌无一丝相似之处,也曾暗中探查,却总被王氏以“像早逝的外祖母”为由搪塞过去。她只是从未想过,这层华丽的面纱,会以如此不堪的方式,在她人生最“风光”的时刻,被彻底撕碎。
王氏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几乎晕厥,被沈渊一把扶住。沈渊脸色铁青,死死盯着那半块玉佩,眼神复杂难辨。
那老嬷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侯爷!夫人!老奴是当年伺候先老夫人的赵嬷嬷啊!这是小姐,是您们的亲生骨肉清月小姐啊!十六年前府中变故,老奴拼死才带着小姐逃出,流落乡野,吃尽了苦头……今日,总算苍天有眼,让老奴带着小姐回来了!”她一边哭诉,一边扯开沈清月的衣袖,露出手臂上一块殷红的蝴蝶状胎记,“夫人您看,这胎记,和您当年生下小姐时,产婆说的一模一样啊!”
王氏看到那胎记,再也支撑不住,扑过去抱住瑟瑟发抖的沈清月,放声痛哭:“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
沈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满是“沉痛”与“愧疚”,他扶住王氏,对呆立当场的宾客们勉强拱手:“家门不幸,让诸位见笑了。今日之宴,暂且……”
宾客们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同情,有惊讶,更多的却是看好戏的玩味。一场盛宴,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永昌侯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沈清月诉说着十六年在乡下的艰辛,住漏雨的茅屋,吃糠咽菜,冬日连件御寒的棉衣都没有。王氏抱着她心肝肉儿地哭,恨不得将十六年的亏欠顷刻补上,绫罗绸缎、珍馐美味如流水般送入沈清月新安置的、比沈明珠原先住处更奢华宽敞的院落“揽月阁”。沈渊亦是老泪纵横,对沈清月百依百顺。
而对沈明珠,那个他们疼爱了十六年的“女儿”,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明珠,”王氏收起眼泪,面容是前所未有的疏离和冷漠,连名姓都省了,“你的亲生父母,乃是当年府中门客柳承宗夫妇。他们因卷入逆案被朝廷处决,我与你父亲念及旧情,又见你年幼可怜,才将你养在名下,对外宣称是嫡女。这十六年,侯府待你如何,你心中有数。锦衣玉食,诗书教养,便是真正的侯府千金,也不过如此了。如今清月归来,她才是侯府正牌的嫡小姐,受了这么多苦,你需得知趣,莫要再占着她的名分和位置,平白惹人闲话。”
兄长沈弘,昔日对沈明珠这个“妹妹”也算呵护有加,如今却避之如蛇蝎,眼神里充满了嫌恶和迁怒:“我早就觉得你与我们不像一家人!若非你那罪臣父母牵连,清月何至于流落在外吃苦十六年?你占了本该属于她的一切,还有何颜面留在府中?”
府中的下人最是势利。以往对沈明珠毕恭毕敬的管事婆子、丫鬟小厮,如今见了她,要么眼神闪烁,要么干脆装作没看见。她的月例被克扣,饭菜时常是冷的,连洗漱用的热水都时有时无。偶尔还能听到墙角处传来的窃窃私语: “啧,原来是冒牌货,怪不得平日里摆那么大架子。” “真千金回来了,这假凤凰也该挪窝了。” “听说三皇子那边对这婚事已有微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