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时只是去旁边解个手,就一转眼的功夫……”周铭跪倒在婆婆身边,声音嘶哑,捶胸顿足,“都怪我!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妈!”
他哭得那么伤心,那么真实,以至于所有人都信了。
包括最初的我。
可是,当搜救队和警察赶到,当他开始以一个法医的身份接管现场时,一切都变了。
他眼里的悲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冷静。
他有条不紊地指出熊的脚印,分析熊的体型,甚至推断出了熊的攻击路线。
他太专业了,专业到让我感到陌生和恐惧。
我记得一个细节。
李队长在检查婆婆遗物的时候,发现她的登山杖不见了。
“可能是被熊一起拖走了,或者是在挣扎的时候掉进了旁边的灌木丛。”周铭立刻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解释。
可我清楚地记得,婆婆的那根登山杖,是她特意买的,杖头镶嵌着一块小小的玉石,是她最喜欢的东西,绝不会轻易离手。
最重要的是,下午出发时,我亲眼看见周铭把那根登山杖,放进了我们车子的后备箱。
婆婆当时还抱怨他,说自己要用,干嘛收起来。
周铭笑着说:“妈,这段路平坦,用不着。等到了难走的山路再给您。”
所以,婆婆去拍照的时候,根本没有带登山杖。
那根登山杖,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躺在我们的车里。
可周铭,却对警察撒了谎。
他为什么要撒谎?
一个寒意从我的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我看着不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疯狂滋生。
2
回到民宿,已经是深夜。
这是一栋藏式风格的木楼,我和周铭的房间在二楼。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酥油和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
周朗安顿好我,就去了楼下,他要处理后续的殡葬事宜,联系这边的殡仪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周铭。
他脱掉沾着血污和泥土的冲锋衣,扔在地上,径直走进了浴室。
很快,里面传来了哗哗的水声。
我像个木偶一样坐在床边,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登山杖的事情,像一根毒刺,扎在我的心上。
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可能是我记错了,可能是周铭当时太慌乱,忘记了。
可是,他那冷静到冷酷的表现,又在反复提醒我,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水声停了。
周铭裹着浴巾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滴着水。
他没有看我,走到窗边,点燃了一根烟。
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每次遇到棘手的案子,或者心烦的时候,他都会这样。
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显得格外冷硬。
“周铭。”我终于鼓起勇气,开了口,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他没有回头,只是“嗯”了一声。
“妈的登山杖……”我死死地盯着他的背影,心脏砰砰直跳,“我记得,是放在后备箱里了。”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非常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看着我。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的温柔。
“是吗?我记不清了。”他掐灭了烟,朝我走过来,“当时情况太乱了,我脑子都是懵的。可能是我记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