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婆婆死于熊口。
可那晚，我分明看见丈夫周铭，在无人的角落里，一遍遍擦洗着他那双手。
他的脸上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令人胆寒的平静。
他是法医，他知道怎么让一具尸体，说出他想要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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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你别太难过了，妈……妈她也是意外。”小叔子周朗的声音带着哭腔，递过来一瓶水。
我木然地接过，指尖冰凉，一如我此刻的心。
远处，警灯闪烁，将这片川西的原始森林映照得诡异而骇人。
搜救队的呼喊声、警犬的吠叫声、无线电的滋滋声，混杂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死死罩住。
而我的丈夫周铭，正站在那张网的中心。
他穿着一身冲锋衣，神情冷静地和带队的刑警队长交谈着。
“从现场的足迹和抓痕来看，是典型的藏马熊，攻击性极强。”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性。
“死者身上的撕咬伤，也完全符合大型食肉猛兽的攻击模式。你看这里，颈部的致命伤，是瞬间撕裂了主动脉。”
他蹲下身，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着被白布草草覆盖的婆婆。
那块白布，已经被血浸透了大半，红得刺眼。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扭过头干呕起来。
“嫂子！”周朗赶紧扶住我，“你没事吧？要不我先送你回民宿休息？”
我摇摇头，目光死死地盯着周铭的背影。
他怎么能这么冷静？
冷静得仿佛在解剖台上分析一具与他毫无关系的尸体。
那是他的母亲啊！
几个小时前，还因为我多买了一顶遮阳帽而絮絮叨叨的婆婆，现在就成了一具冰冷的、被他称为“死者”的尸体。
刑警队长姓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一脸风霜。他拍了拍周铭的肩膀，叹了口气：“周法医，节哀。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们在这深山老林里，还真不好判断。”
“职责所在。”周铭站起身，脱下手套，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波澜，“李队，我建议立刻封锁这片区域，并且向游客发布预警。这头熊既然攻击过一次人类，就很有可能再次发起攻击。”
“明白，我们马上安排。”李队点点头，随即转身去部署工作。
周围的人都向周铭投来敬佩又同情的目光。
在他们眼里，他是一个在巨大悲痛中，依旧保持着专业和理智的法医，一个强撑着为母亲之死寻找真相的孝子。
只有我，只有我知道，那不是理智，是冷漠。
那不是强撑，是伪装。
国庆假期，我们一家四口，我和周铭，婆婆，还有小叔子周朗，一起来川西自驾游。
出事地点是一个尚未完全开发的野山谷，风景极好，游客也少。
下午三点左右，婆婆说想去山谷深处拍几张杜鹃花的照片，周铭便陪着她一起去了。我和周朗因为有些累，就在原地休息。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周铭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
“不好了！妈……妈被熊叼走了！”他脸色煞白，冲锋衣上还沾着血迹，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抓痕。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等我们跟着他发疯似的跑回现场时，只看到了一片狼藉的草地和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