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如果不是脸颊上还隐隐作痛,我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个噩梦。

我们跟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一起去了昨天的案发现场。

婆婆的遗体需要运下山。

山路崎岖,担架很难走。

周铭主动走在最前面,和工作人员一起抬着担架。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晨光熹微,照在他的背影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看着那个影子,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升起。

在经过一处陡峭的下坡时,抬在后面的一个年轻工作人员脚下-滑,担架猛地一沉。

“小心!”众人惊呼。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周铭猛地用肩膀死死扛住了担架,另一只手闪电般地抓住旁边的一棵树干,硬生生地稳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队长也赶了过来,心有余悸地拍着周铭的胳膊:“周法医,好险!你这反应速度,可以啊!”

周铭喘着粗气,摇了摇头:“没事。”

他的手背,因为用力抓住树干,被粗糙的树皮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我看着他手上的伤口,瞳孔猛地一缩。

我突然想起了昨天,他跑回来说婆婆被熊叼走时,他手臂上那道长长的抓痕。

他说,那是被熊抓的。

可是,熊的爪子,又长又利,抓出来的伤口应该是深可见骨的。

而他手臂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但更像是被什么尖锐的树枝或者岩石划破的。

当时我被巨大的惊恐攫住,根本没有细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道伤口,和他此刻手背上的伤,何其相似!

一个法医,会分不清熊爪和树枝造成的伤口吗?

他不会。

除非,他在撒谎。

从一开始,他就在撒谎。

3.

婆婆的后事,在周铭的“冷静”安排下,进行得有条不紊。

火化,选墓地,办葬礼。

亲戚朋友们都夸他是个有担当的孝子,在如此巨大的悲痛下,还能把一切都处理得这么妥当。

周朗更是对他言听计从,满眼都是崇拜。

“哥,还好有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灵堂前,周朗哭着对周铭说。

周铭拍着弟弟的肩膀,轻声安慰:“我们是兄弟,妈不在了,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依靠。”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对“兄友弟恭”的兄弟,只觉得遍体生寒。

没有人怀疑周铭。

他是法医,是死者最亲的儿子,他说的话,就是真相。

而我,这个唯一的怀疑者,却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异类”。

他们都说我因为婆婆的死,受了太大刺激,精神有些不正常。

连我的父母,在电话里都劝我:“晚晚,别胡思乱想了,周铭比你更难过。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陪着他,照顾他。”

我百口莫辩。

我没有任何证据。

所有的疑点,都只是我的猜测。

登山杖,手臂上的伤痕,还有他那不合常理的冷静……这些在旁人看来,都是可以被合理解释的。

是我疯了吗?

是我太多疑了吗?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直到那天晚上,我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的位置是空的。

周铭不见了。

我心里一惊,悄悄下床,走出卧室。

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