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清晰地记得每一次死亡的过程,并且知道,这一切很快就会重置,你必须再来一遍。
第一次,是被毒箭射穿喉咙,窒息而死。
第二次,是掉进地下暗河,被冰冷的水灌满肺叶。
第三次,目睹断龙石落下……
第四次……
第五次……
张师傅是在第六次循环里疯的。他之前一直试图用风水理论来解释这个循环,说什么“此地时间淤塞,如环无端”,念叨着“奇门遁甲,八门皆死”。后来,他就不说话了,只是抱着他那失灵的罗盘,缩在角落里嘿嘿地笑,然后用指甲在墙壁上刻字,刻得满手是血。第七次循环开始时,他在墓门睁开眼的瞬间,就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尖叫,一头撞向了旁边的石壁。脑浆迸裂。然后,第八次,他又完好无损地站在那里,脸色惨白,眼神涣散。
黑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爆破专家,在第七次循环的末尾,也就是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主墓室,却被一种看不见的幽灵一样的东西掐死了所有人之后,他崩溃了。第八次循环,进入墓道不久,他毫无征兆地停下,把我们带的最后一块炸药塞进了自己嘴里,拉响了引信。血肉模糊。
老教授还好,或者说,他疯得比较安静。他把自己沉浸在对墓中铭文、壁画的研究里,试图从中找到“循环”的答案,或者说,他在逃避。但每一次复活,他眼里的光就黯淡一分,动作也越发迟缓,像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
而我,为什么还“正常”?也许只是因为不甘心。也许,是某种比恐惧更执拗的东西,在撑着这具已经死了八次的躯壳。
这一次,我刻意引导着队伍避开了那些已知的致命陷阱。走正确的岔路,绕过翻板,提前标记松动的顶石,用记忆中的顺序通过星宿廊。我的“经验”让这次探索变得异常顺利。黑子有些诧异地看我,老教授则投来探究的目光,只有张师傅,依旧魂不守舍地跟着。
顺利得让人心慌。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绝望在后面。
又一次站在那扇巨大的主墓室石门前。门上雕刻着九鼎的图案,环绕着云纹和星图,厚重,压抑。前八次,我们想尽办法都没能打开它。最后一次,是它自己打开的,然后放出了那些索命的东西。
“这次……怎么搞?”黑子喘着粗气,看着石门,眼神里既有渴望也有残留的恐惧。他大概也隐约记得上次在这里的惨状。
我没回答,目光死死盯着石门旁边的墙壁。那里原本刻满了古老的甲骨文,记载着禹王的功绩。但这一次,我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中间,多出了几个字。刻痕很新,与周围的古朴格格不入。
那是我们的名字。
“李志国”——老教授的本名。
“黑三”——黑子的诨号。
“张青山”——张师傅。
还有……“陈远”——我的名字。
像是一份死亡名单,被谁悄无声息地添了上去。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比之前任何一次死亡的感觉都要冰冷。这个循环,不仅仅是在重复,它还在……记录?或者说,吞噬?
就在我盯着那些名字,浑身发冷的时候,一个平静的声音在旁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