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低估了周砚白的“傲慢”,或者说,他那种习惯于掌控一切,却突然发现某件“所有物”脱离掌控的恼怒。
那是在我搬进一套临江公寓两个月后。
一个普通的夜晚,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我突然接到物业电话,语气紧张地说有位周先生在我门口,情绪似乎不太稳定。
我皱眉,挂了电话。周砚白?他来做什么?签协议时的干脆利落还历历在目。
犹豫片刻,我还是走到猫眼前往外看。门外,周砚白靠墙站着,头发被雨水打湿,几缕垂在额前,失了平日的严谨。
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扯得松垮,浑身散发着浓重的酒气,还有一股……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颓败。
我开了门,隔着一道安全链。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直勾勾地盯着我,声音沙哑:“林晚,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
为什么?我觉得有些可笑。
一段死亡的婚姻,原因难道不是显而易见吗?难道需要我一条条列数他三年来的冷漠、忽视,以及那些我偶然得知,却从未点破的、关于他身边莺莺燕燕的传闻?
“协议你已经签了,周先生。”我提醒他,语气疏离。
“我要听你亲口说!”他突然低吼一声,一拳砸在门框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竟有几分狼狈的可怜相。
“我周砚白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这样……”他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胸口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远处的江边,突然爆开大团大团的烟花。临近新年,夜空中绚烂一片,五彩的光芒透过雨幕,明明灭灭地映在他脸上,也映在我眼中。
我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个我曾用力爱过,却最终被伤得体无完肤的男人。心里不是没有波澜,但那波澜,是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钝痛。
我抬起手,指向窗外那转瞬即逝的璀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周砚白,你看,放我走,比放一场烟花容易多了。”
他愣住了,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向夜空,烟花在他瞳孔里绽放、熄灭。那一瞬间,他脸上闪过一种近乎茫然的表情,像是听不懂我的话,又像是被某种尖锐的东西刺中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那股汹汹的气势仿佛被雨水和烟花一同浇灭,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是要把我刻进去。然后,他转身,踉跄着走进了电梯,背影消失在闭合的金属门后。
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窗外的烟花还在不知疲倦地盛放,照亮一室空寂。
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不是因为不舍,而是为了祭奠我那死去的、从未被珍惜过的爱情。
那晚之后,我和周砚白真正成了两条平行线。
我利用离婚分得的财产,开了一家小小的花艺工作室,日子忙碌而充实。
刻意屏蔽所有关于他的消息,努力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剥离。
时间是最好的庸医,不能根治,但能镇痛。三年,足以让许多伤口结痂,长出新的皮肤。
再次见到他,是在医院妇产科的走廊上。纯白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