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的沈清歌穿越了。
穿越到了二十八岁。
二十八岁的沈清歌不爱顾铭了，但十八岁的沈清歌永远爱着顾铭。
第一章 灰烬与起点
指节捏得发白，沈清歌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的细汗，和那张折叠得方方正整的信纸摩擦着。信纸上，是她偷偷练习了无数遍的、对顾铭的告白。大学校园里的梧桐叶刚冒新绿，阳光透过缝隙，在她雀跃的心上跳跃。她看见顾铭穿着白衬衫的背影就在前方不远，只要再快走几步，就能追上他，然后——
然后，世界猛地一晃。
不是眩晕，是某种更彻底的东西，像一块浸透了颜色的画布被瞬间抽走，所有的鲜亮和声音都戛然而止。眼前的顾铭和春天的阳光碎裂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惨白的光线，从一个陌生的窗口投下，照亮空气中缓慢浮沉的微尘。
她不在校园的林荫道上了。
她坐在一张冰凉的长椅上，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陈旧纸张的味道。耳边响起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下一对，沈清歌，顾铭。”
沈清歌？顾铭？
她茫然抬头，看见一个指示牌——婚姻登记处。不，旁边还有一个更小的牌子，箭头指向另一边：离婚登记室。
心脏骤然一缩。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是一件剪裁利落的米白色连衣裙，材质陌生，款式成熟，绝不是她那个装满T恤和牛仔裤的衣柜里的东西。手指上，一枚素圈戒指闪着微光，而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的已经不是那封告白信，而是一个暗红色的、硬邦邦的小本子。
离婚证。
三个字像冰锥，刺穿了她十八岁的认知。
“清歌。”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嗓音在旁边响起。
她猛地转头。是顾铭。却又不是她记忆里那个眉眼清朗、带着少年意气的顾铭。眼前的男人，轮廓更深了，下颌线绷得很紧，穿着合体的黑色衬衫，周身笼罩着一层难以化开的疲惫和疏离。他看着她，眼神复杂，有解脱，有歉然，或许还有一丝她无法理解的……麻木。
“结束了。”他说，声音轻得像叹息。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清歌的脑海像被强行塞进了一整座图书馆。无数画面、声音、场景爆炸式地涌现——
喧闹的婚礼现场，她穿着婚纱，顾铭笑着吻她；狭窄出租屋里温暖的灯光，两人挤在沙发上分食一碗泡面；激烈的争吵，摔碎的玻璃杯映出两张扭曲的脸；长久的沉默，背对背睡去的夜晚……
十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她与顾铭相识、相爱、结婚、争执、冷漠、直至此刻站在这里离婚的全部过程，像一部被按下快进键的电影，在她脑中飞速掠过。
信息是完整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辨。然而，奇怪的是，这些记忆只像是存储在硬盘里的数据，她知道“发生了这些事”，却完全感受不到当时当刻的喜怒哀乐，而且具体的细节需要她仔细去回想，或者只有经历的时候才能被动想起。婚礼的甜蜜、争吵的痛苦、心死的绝望……所有这些情感，都像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绝了。她只是一个旁观者，在观看一场名为“沈清歌十年人生”的幻灯片。
她内心涌动的，依然是十八岁那份孤注一掷的、想要告白的热望，是对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顾铭的、未曾褪色的喜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