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乎记忆里的那个“沈清歌”是怎么做的。她只知道，眼前的顾铭，疲惫、麻木，像一口即将枯竭的井。而她，口袋里还揣着那份未送出的、滚烫的喜欢。她只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哪怕只是杯水车薪，哪怕只是逆流而上的徒劳。
这天清晨，顾铭醒来时，意外地闻到了久违的煎蛋香气。他走出卧室，看到沈清歌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餐桌上摆着简单的牛奶、煎蛋和烤好的吐司，甚至他常坐的位置前，还放了一小碟他喜欢的草莓酱。
沈清歌看到他，脸上露出一抹带着些许紧张的笑容，像清晨沾着露水的雏菊，带着一种与这沉闷家庭氛围格格不入的生涩朝气。“你醒了？早餐马上好。”
顾铭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掠过一丝惊讶，甚至有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恍惚。有多久了？这个家没有这样烟火气的早餐，他们要么各自在外面解决，要么相对无言地啃着干巴巴的面包。但他很快恢复了平静，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
沈清歌又赶紧拿出早已熨烫平整的衬衫和西装，递给他：“今天穿这套吧，天气好像有点转凉了。”
这个举动，像一把生锈的钥匙，轻轻触碰了记忆深处某个尘封的角落。在那些“幻灯片”的久远片段里，在他们刚结婚、甚至刚同居不久的时候，这曾是每个清晨的日常。她会叽叽喳喳地评论他今天的搭配，他会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可不知从何时起，日复一日的琐碎、说不清的误会、积压的失望，将这些温柔的细节磨损殆尽，只剩下沉默和公式化的问候。
顾铭接过衣服，指尖无意间擦过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他抬眼看了看她，目光深沉，里面翻涌着太多沈清歌读不懂的情绪——有探究，有困惑，或许还有一丝不敢确认的微光。但他终究什么也没问，只是沉默地吃完早餐，低声说了句“我走了”，便出了门。
那扇门关上的瞬间，沈清歌才轻轻松了口气，手心竟有些潮湿。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顾铭，她依然会像十八岁时那样紧张。
晚上，顾铭比“记忆中”这个时间点回来得稍早一些。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沈清歌坐在沙发上，像是等了很久。
听到开门声，她立刻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那张写满倦怠的脸。她深吸一口气，用尽十八岁所有的勇气，轻声说：“顾铭，对不起。我们……不离婚了，好不好？”
这句话，像石子投入死水，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顾铭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惊喜，没有激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麻木。他扯了扯嘴角，那甚至不能算是一个笑，更像是一种肌肉无力的牵动，带着浓重的疲惫和……不信任。
“清歌，”他的声音沙哑，“别闹了。”
别闹了。
简单的三个字，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沈清歌眼中希冀的火苗。他或许以为，这只是她在离婚前夕又一次反复无常的情绪波动，是那个决意要离开的“沈清歌”在最后时刻的无理取闹。
他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向浴室。水流声哗哗响起，隔绝了两人之间本就稀薄的空气。
那一晚，他们依旧睡在同一张床上，中间却像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顾铭背对着她，呼吸平稳，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沈清歌在黑暗中，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着他宽阔却显得格外落寞的背影，心脏微微地抽痛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