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那个寂静得可怕的公寓。没有烟火气，没有等待的灯光，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响。她甚至能清晰地记起，昨天——或者说，在正常时间流里的“明天”——就是在这里，她拿到了那个结束一切的红色小本。
手机屏幕亮起，是闺蜜赵欣发来的消息：
「清歌，明天就要去领证了吧？别难过，终于和顾铭那个下头男离婚了！恭喜你脱离苦海！等我给你介绍更好的，保证比顾铭强一百倍！」
沈清歌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下头男”？“脱离苦海”？这些字眼像针一样扎在她十八岁的心上。在她充满憧憬的暗恋滤镜里，顾铭是发着光的存在，怎么会和这些词汇联系在一起？那个坚持要离婚的“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如此决绝？而顾铭……他最终妥协时，又是什么心情？
她关掉屏幕，没有回复。
灯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她抱着膝盖，把自己缩进沙发里，脑海里反复回响着赵欣的话。
“更好的……”
她轻轻摇头，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带着十八岁执拗的声音喃喃低语：
“别人再好，那也不是顾铭呀。”
这句话，像是投入寂静深潭的一颗石子，漾开一圈微小的、却无比清晰的涟漪。这是十八岁的沈清歌，对二十八岁这摊婚姻死水，最本能、最真挚的回应。
日复一日——或者说，夜复一夜——时间固执地逆流而行。
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沈清歌都会发现日期又向前回溯了一天。她像一本被从后往前翻动的书，一页页地，经历着婚姻崩坏末期那段灰暗、冷漠的时光。每一天，公寓里都残留着更少一点顾铭的气息，但又比“前一天”更多一丝他曾经存在的痕迹。
直到某个清晨。
沈清歌像往常一样醒来，却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不同。那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顾铭的烟草气息，似乎……变浓了些。她赤脚走出卧室，目光扫过客厅，心脏猛地一跳。
沙发扶手上，随意搭着一件灰色的男士针织开衫。那是顾铭常穿的家居服。
她走近，手指轻轻触碰那柔软的布料，仿佛能感受到一丝残余的体温。
记忆的幻灯片适时闪现：大约在离婚前一个月，顾铭似乎回来拿过几次东西，有时会短暂停留。但每一次，都伴随着沉默和难以化解的尴尬。
尽管知道这或许只是一次短暂的、不愉快的回归，但沈清歌的心跳还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这个空间，终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孤岛。
房间里，有了顾铭。
哪怕只是痕迹，也意味着，在那不断倒退的时间线上，她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导致他们最终走向决裂的、尚未发生的“因”。
而十八岁的她，即将亲眼目睹，那份她曾视若珍宝的暗恋，是如何在婚姻的现实里，一步步磨损成二十八岁那般决绝的模样。
第三章 逆向的暖意
时间依旧固执地逆流而上。沈清歌不再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使命感。那些冰冷的“幻灯片”记忆告诉她，在婚姻的最后阶段，是“她”用冷漠和坚持，将顾铭推向了离婚协议的签字笔。但此刻，占据这具身体的是十八岁的沈清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顾铭、连告白信都要反复斟酌字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