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师姐陪我去城东好不好,听说那里人员混杂,全是刁民,可吓人啦!」
「吓人?」
我玩味地看着她,「安谬,你曾经不是住在那儿,你忘了?」
她的脸唰地毫无血色。
支支吾吾半天,好似被人掐住了嗓子。
样子有趣得很。
天空上的文字叫嚣着。
【啊啊啊,坏女人离我们女儿远点啊!】
我偏不。
「好啊,我陪你。」
我也许久没回到那里了。
华丽奢靡的马车压过混杂的污水,安谬跟在我身后,与这片环境格格不入。
腐烂弥漫在每一处街角,聚集的人群毫不遮掩地将恶意来回穿梭在我和安谬之间。
直到我的衣角被拉住。
「师姐,到……到了。」
安谬对着门把手上已经被摩擦得发黑发亮的污垢,试了好几次都没舍得下得去手。
好在老天没为难她,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小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辫,怯生生地望向我与安缪,「你是来救我妈妈的吗?」
「妈妈,是神派人来救你了!」
她说着就光着脚丫往屋里跑,丝毫没有听见安谬口中的惊呼。
「居然还活着——」
谁还活着,谁应该去死?
「不进去吗?」
我拨开蜘蛛网,笑着问小师妹。
她抻着脖子往里探探,眼里犹豫更甚。
我进屋回眸道:「那就在外边等着吧,我来处理。」
床上的女人已经气若游丝,比我记忆中的模样相差甚远。
她的女儿守在她身边,正期待地看着我。
见我没有动作,女孩嚅嗫着唇道:「姐姐?」
「她很快就要死了。」
那双稚嫩的眼睛惊慌失措得如此明显,我蹲下手抚上她干瘪的面庞。
低声说道:「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啊,宝贝。」
话音未落,床上的女人喉咙间发出嘶吼,枯枝般的手掌抓过女孩护在身前,像一只垂死挣扎的雌兽。
「滚——出——去!!」
女孩无助地缩在由母亲架起的牢笼里,一同隐蔽在阴暗潮湿的角落。
而这个家里唯一宽敞明亮又干净的地方——供奉着一块石头。
4.
城东的人不信神。
比起神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能够实际握在掌心的反而让人更安心。
所以在人人供奉东陵神的城邦中,这里是被信仰抛弃的地方。
在这里供神,既无法被贵族乃至平民接纳,又无法融入弱肉强食的贫民窟。
就像我的母亲。
她朝圣时洗到发白的衣衫,比不上铺在石像脚下的地毯洁净。
她的出现都是对神的玷污。
可她依旧在一声声讥讽中,牵着我在神前跪拜。
「贱民。」
「臭虫!」
「好骚啊。」
母亲耳边的污言秽语,神听不见。
可惜她很快就没有力气再去拜神。
东陵神的信徒穿着绸缎踹开摇摇欲坠的门板,上下打量着本就孱弱的她。
他们以母亲没有按时交纳供奉、心不诚为由,扒去她的衣服。
床榻吱呀摇晃。
我躲在柜子里,看见那些人系上腰带,对着她扔下一枚金扳指。
金扳指顺着滚落在我面前,屋顶漏下的阳光照在上面,熠熠生辉。
而顺着金扳指滚落的轨迹向上,是母亲颤抖的肩膀和脸庞上鲜红的巴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