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所遭受的苦难,神看不见。
后来那点微不足道的铜币,照旧落在了信徒手中的箱子里,碰撞时发出微不可闻的呜咽。
她的生命就在一次次筹集供奉中,如烛火般消耗殆尽。
直到那个夜晚。
窗外没有风,寂静得可怕。
煤油灯拉得细长的火苗将她佝偻在一起的身躯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身体的每一次痉挛都要把她拆碎重组,她的喉管就像破旧的风箱,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发出嗬嗬声。
我跪在她供奉的小像前。
学着母亲的模样,一下,一下,用额头撞击冰冷的石板。
砰——
我希望神见我所见。我看见的,是母亲干裂的唇瓣无声翕动,她在祈祷,为了我。
砰——
我希望神听我所听。我听见的,是男人醉醺醺的调笑和老鼠窸窣跑过的声音。
砰——
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
请把我的命分给她一半,好不好?
只要让她停下来,不要再咳了……
我的祈祷没有声音,只有额头撞击地面的闷响回荡在死寂的房间内。
......
直到我筋疲力尽,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粗喘着气,额头流下的血混在尘土里,形成了一小滩深色泥泞。
世界突然变得好安静。
母亲的咳嗽声……停了。
煤油灯里的光温柔笼罩在她的身上,她瘦得脱了相,变成了我不认识的模样。
所有的痛苦、屈辱都随着胸口的最后一次起伏,离开了她。
而曦光,就在这一刻,无声流泻进来,充盈了整个房间。
3.
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一种我从未体验过的冷透过我额头的伤口涌入全身。
不知过了多久,隔壁阿婶推开了家门,她将手指探到母亲鼻下,随后像被烫伤猛地缩回。
她眼里的怜悯让我陌生且恐惧。
她张嘴说了什么,可我什么都听不见。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抹越来越明亮的曦光,和母亲脸上终于得以解脱的安宁。
穷人没资格下葬,我最后只留下了母亲的一小撮骨灰。
这个世界没有神。
如果有,祂一定是瞎了,聋了,或者根本就是以我们的痛苦为粮食。
我从思绪中抽回神。
再次看见历史在我眼前重新上演。
4.
兴许是听见女人的嘶吼,安缪顾不得太多就冲了进来。
还没搞清情况,她就被女人再次驱赶。
「神只会在有光的地方受人敬仰。」
「如果真的有神,那为何虔诚的人要一直受罪?」
安谬不可思议地看向我,「师姐!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反叛!」
我怎么会忘了这位准备攻略神明的女主角呢。
她代表绝对的善良与忠诚。
眼波流转之间,我笑着启声,「师妹,这个女人就要死了,但你获得了神眷,献出来就能救她。」
我贴在她耳边,「救或不救,就看你了。」
这句话就像根救命稻草,就连幼童都知道抓紧不放。
更别提久病缠身的女人。
「求求您!行行好!」
【那可是神眷啊!没有了它妹宝怎么攻略东陵神。】
【区区贫民而已,怎么能和神眷相比。】
长久的沉默让女人眼里的光明灭晦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