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伏的天很热，烤得柏油路直冒热气。
广场边上的饮料店支着遮阳棚，绿条纹的帆布被晒得发脆。雪梅摸了摸衣兜，五十块钱还在，“来瓶冰镇汽水。”她往柜台上放钱时，手指沾着的汗把纸币洇出个浅印。
老板娘掀开冰柜的盖子，冷气“嗖”地冒出来，混着橘子汽水的甜香扑了满脸。雪梅刚接过瓶子，指尖还没碰到冰凉的玻璃瓶，就听见身后有人喊：“抓小偷！”回头一看，一个穿花T恤的小子正往人群里钻，手里攥着个红布包，那是她的帆布包！
“我的包！”雪梅拔腿就追，汽水“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碴子溅了满脚。花T恤跑得跟兔子似的，裤脚扫过广场的地砖，带起片尘土。雪梅的凉鞋在砖地上打滑，刚追过喷泉池，脚下突然被个翘起的地砖绊了下，“咕咚”一声摔在地上，膝盖撞在硬邦邦的水泥上，疼得她两眼直冒金星。
花T恤没回头，慌不择路地往自行车道冲，“哐当”撞在个骑车姑娘的车把上。姑娘尖叫着往旁边一拐，自行车前轮“吱呀”正好撞在个小伙子腿上。小伙子“哎哟”一声摔出去，正撞在一个在杖的老爷爷后腰上。
老爷爷手中的拐杖“咔嚓”断成两截，人往前扑了两步，重重地摔在路沿上，脑门子磕出个红印子。花T恤把帆布包一扔早没影了，骑车姑娘和校服小子对视一眼，爬起来就跑。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有人被车撞倒了！”“快让开！”
周围的人围成个圈，手机镜头密密麻麻地对准老人，却没人敢上前救护。“别碰他，万一赖上你怎么办？”
穿格子衫的男人往后拽了拽女朋友，“前阵子新闻里有个人……”
雪梅咬着牙往起爬，膝盖的血顺着裤腿往下淌，她顾不上疼，一瘸一拐地扑到老爷爷身边，伸手去扶他的头：“爷爷，您咋样？能说话不？”
老爷爷的眼睛半睁着，嘴唇哆嗦着，手突然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撞我……”老爷爷唾沫星子溅在雪梅手背上，“救我……”说着话就休克过去。
雪梅的脑袋里嗡鸣作响，课堂上老师讲的心肺复苏步骤突然在脑海里炸开。“请快打120电话叫救护车。”她一下跪在滚烫的水泥地上，手指颤抖着探向老人的颈动脉。“大家让一让！我是护士！”她快速打开老人的衣领，掌心按在两乳头连线中点，开始有节奏地按压。
汗水顺着额角滴在老人枯瘦的胸膛上，她想起上学时学的心脏急救法的要点，数着“一、二、三”，臂酸得像要断掉。
按压到第二十下时，老人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球死死盯着雪梅，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有只破风箱在胸腔里拉拽。她侧过身想听听老人的呼吸和心跳，就在这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猛地拽她的头发，力度大得能把头皮拉掉。“你对我爸怎么了！他要是有事，我扒了你的皮！”
四
老爷爷的女儿李歌的声音尖得像锥子，唾沫星子喷在她脸上，“是你撞了我爸？”
雪梅被拽得仰起头，看见李歌身后还跟着个穿黑T恤的男人，是她哥哥李琪，也是一脸怒气。
“我没撞人！”雪梅想挣开，李歌的拳头已经“砰砰”砸在她背上，“是小偷撞的，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