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目睹在法庭上李琪、李歌这兄妹俩的凶恶面目,成为被告的雪梅立刻联想到自己最倒霉的那一天。

本来,那天是雪梅长到23岁以来,特别高兴的一天,因为这是她在医院急诊室实习的最后一天,刚下了夜班的她,换下了洁白的护士服,背上自己的帆布包,里边还躺着一本泛黄的笔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旁边写着“2025年的目标:我要在宁阳有个家!”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轻声哼着歌曲穿过抢救观察大厅。

早晨八点的急诊大厅还飘着消毒水的味,“雪梅,下班了啊!”护士站的小李正往保温杯里灌热水,蒸汽糊了满脸,“下午记得来领实习补助,张姐说给你多加了两百块。”

“知道啦!”雪梅笑着摆手,帆布鞋踩在水磨石地上,发出“哒哒”的轻响。

抢救观察大厅的长椅上,几个陪床家属歪着头打盹。她往门口走时,三号床那个昨晚发生心梗的大爷总算抢救过来了,此刻监护仪正“滴滴”地跳着规律的声儿。

雪梅刚要推开玻璃门出去,手腕突然被人攥住,力道大得发疼。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有个穿戴朴素的中年女人,眼里满是血丝,“小护士,求求你!”

雪梅打量着眼前这个一脸愁苦的中年女人,一下想起,她是昨天半夜送来那个急诊奶奶的女儿,“有事吗,姨?”

“我妈走了,我很害怕。”中年女人哭了,这时她手中拿着一包刚从医院门外殡葬店买来的一套寿衣,“老人现在等着换衣服,也没人能帮我,我想求你帮帮我,我给你钱。”

雪梅是心地善良的女孩,在急诊室实习也有半年了,看过多次抢救无效而死去的人,再加上她小时,农村老家有人做丧事时,她也敢上手帮一下,生老病死的事对她而言也是见多不怪了,看到女人满眼的泪水,她忙说“好的,我先去拿一瓶酒精来,马上到。”

小李抬起头,钢笔还叼在嘴里:“咋又回来了?不去吃豆腐脑了?”

“帮个忙,拿瓶酒精和包棉签。”雪梅的手在治疗盘里翻着,酒精瓶的橡胶塞子“噗”地被拔开,一股清冽的味直冲脑门,“二床的奶奶走了,家属一个人忙不过来。”

小李往雪梅手里塞了包一次性手套,包装袋“哗啦”响了声,“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赶紧写记录吧。”雪梅把酒精瓶塞进白大褂兜,瓶身冰凉贴着皮肤。

见雪梅拿酒精回来时,女人千感万谢和雪梅去了专门停放尸体的偏辟一角,她小心地把寿衣打开放在一边桌子上。

她扑通跪下了,吓得雪梅后退一步,然后拉起她说,“姨,别这样。你要配合我。”

“我特别害怕。”

“别怕,你照我说的做就行。”

寿衣是七件套,青蓝色。雪梅给老人脱下身上的衣服,动作慢了许多。雪梅给老人擦完了身子,一边给老人换衣服,一边向女人讲述家乡的风俗。“我们老家穿寿衣,得穿单数,”她把叠好的寿裤往老人腿边放,青蓝色的料子比病号服软和,“七件套是顶配,意思是‘七七四十九,魂归故里走’。”

“您搭把手,托着老人的后背,我把上衣褪下来。”女人的手小心翼翼地托住老人的肩胛骨,入手的冰凉让她指尖一颤,却没再缩回。“我妈年轻时爱穿碎花褂子,”她的声音飘在半空,带着无尽的悲伤,“有件蓝底小紫花的,洗得发白了还舍不得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