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头绪,一张偶然浏览到的志愿者活动合影,吸引了我的注意。照片背景是一间病房的一角,虽然模糊,但窗外的景色,某栋标志性的建筑,让我瞬间确定——是城西的仁和医院。
我放大照片,徒劳地想看清更多。
我必须去一趟。
第二天,我戴着口罩,假装探病,混入了仁和医院的住院部。神经内科和ICU都在高层,电梯每上一层,我的心就往上提一分,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呛人。
我在ICU外的走廊徘徊,隔着厚厚的玻璃,能看到里面闪烁的监护仪器屏幕和模糊的人影,一无所获。神经内科的病房区稍显宽松,我一间间病房假装不经意地看过去。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那间单人病房外。
门虚掩着,我瞥见里面躺着的病人,以及床边那些冰冷的、闪烁的仪器。
还有床头卡上的名字。
虽然看不清全名,但那个姓氏很罕见。而昨晚,在那张破碎的脸最终消失前,我捕捉到的最后一个清晰的词,就是这个姓氏。
血液似乎瞬间涌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我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是他,窗后的那张脸。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稳住身体,快速瞥了一眼门口的信息牌。
患者姓名:赵(保护隐私,名被遮挡)。
状况:交通意外后持续性植物状态。
住院时长:一年零三个月。
植物人。
一个依靠机器维持着生命体征,沉睡不醒的人。
而我,一个被失眠折磨的疯子,在我的“造梦”里,偷取了他的睡眠?甚至……他的意识碎片?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医院,怎么回的家;整个世界天旋地转,认知被彻底颠覆。
我坐在沙发上,浑身发抖,那个警告是真的。我不是在创造,我是在窃取,是在掠夺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赖以维生的最后一点东西。我的城堡,我引以为傲的奇迹,是用他的意识碎片垒起来的?
强烈的负罪感和一种超自然的恐惧几乎将我淹没。
夜晚如期而至,我恐惧睡眠,恐惧梦境,但我更恐惧的是——如果我停止,那个叫赵的男人,会怎么样?我的“偷取”是否在无意中,也成了他的一种……连接?一种畸形的生命危机?
而我如果继续……又会发生什么?
挣扎和恐惧折磨了我几个小时。最终,一种病态的好奇,或者说,一种想要确认他是否还“存在”的迫切,压倒了一切;我必须再看一眼那个梦境,就一眼。
我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
熟悉的抽离感,我进入了城堡。
它依然矗立,甚至比我上次离开时更“完整”了一些,石壁更加润泽,常青藤更加茂盛。但一种诡异的寂静笼罩着一切。之前这里虽然只有我,却有一种“活”的气息,现在,这种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陈列馆般的死寂。
我颤抖着,走向那座高塔。
窗玻璃后,空空如也,没有那张脸了。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或许兼而有之。
我靠近那扇窗,想看看外面是否还有什么变化。
目光下落,凝固在塔楼下方厚重的城墙墙面上。
之前粗糙的灰色石砖,此刻,在月光(梦里哪来的月光?)般的惨淡光线下,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凹凸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