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护士推着车过来,准备进去。我猛地后退,躲到转角处,心脏狂跳。我不能被发现。我能说什么?说我在梦里偷了你们病人的脸?
我逃离了医院,城市的喧嚣灌入耳中,却感觉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每一个人,每一个安然入睡的人,在我眼中都成了潜在的受害者,成了我梦中城墙上一块可怕的砖石。
夜幕再次降临。我如临大敌。
我吃了两片强效的安眠药——以前舍不得用,现在只求能毫无知觉地昏睡过去,哪怕只有几个小时,只要不做梦。药效很快发作,头脑变得浑浊,身体沉重;我陷入一种模糊的、没有梦境的黑暗里。
但不知过了多久,一种熟悉的抽离感猛地将我拽起!
我没有主动造梦!是它!是那个城堡!它在主动拉我进去!
抵抗是徒劳的,像落入旋涡的落叶,天旋地转之后,我再一次站在了城堡冰冷的地面上。
它更大了,穹顶高得望不到头,四周延伸出新的走廊和拱门,一切都更加“真实”,石料的冰冷,空气里灰尘的气味,甚至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而最恐怖的是——
墙上的脸更多了。
之前还只是塔楼底部,现在,目光所及之处,每一面墙上都嵌满了那些扭曲的面孔。他们紧闭双眼,面容模糊却透着极致的痛苦或麻木,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的标本。整座城堡寂静无声,唯有这种可怕的“生长”在默默进行。
我浑身发抖,几乎要瘫软在地。
“停下……”我无声地嘶喊,“求你……停下……”
就在这时,我前方不远处,一面原本光滑的墙壁,突然像是水面一样波动起来。石料的纹理扭曲、重组,慢慢凸起……
又一张脸的轮廓正在形成。
不!不!
我疯了一样冲过去,徒劳地用手去抹、去砸那面墙,指甲在冰冷的石头上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那轮廓依旧不可阻挡地变得清晰。
是一个年轻女人的侧脸,长睫毛,鼻梁很高,嘴角微微向下,像是在做一个悲伤的梦。
她是谁?她在那里安然入睡,却不知道自己的意识正被一点点抽离,砌进这堵该死的墙里?
巨大的恐慌和愤怒淹没了我。我不能让这件事继续发生!无论如何,我必须做点什么!
集中精神!像当初构筑它一样!摧毁它!我的意念疯狂地撞击着这片梦境,命令它崩塌,命令它消失!
城堡震动了一下,细微的灰尘从穹顶落下。
墙上的那些脸,成千上万张脸,他们的眼皮……在同一瞬间……颤动了一下。
仿佛被同一电流击穿。
下一秒,所有眼睛——猛地睁开!
无数双眼睛,空洞的,麻木的,痛苦的,愤怒的,绝望的……全部聚焦在我身上。
我被钉在原地,无法呼吸。那是比任何噩梦都可怕的景象。我被无数道来自他人意识深渊的目光穿透。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了。不是通过耳朵,是直接在我意识深处轰鸣,是由成千上万个微弱意识碎片汇聚成的、扭曲的合唱:
“……出……去……”
“……放……我们……出去……”
“……好……痛……”
“……为什么……是……我……”
“……毁……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