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本能一偏头,杯子砸在墙上,“啪”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砸死我算了!啊?!活着干什么!拖累你吗!你巴不得我死吧!”程建国嘶吼着,突然疯狂转动轮椅,一头就要往墙上撞!
阿飞魂飞魄散,冲上去死死拉住轮椅。
这身体瘦弱,力气小得可怜,差点被带个跟头。
“放开!让我死!反正我也是个废人了!”
“你他妈疯了吗!”阿飞吼回去,声音清亮,属于一个少年,却带着他二十二岁的戾气。
程建国猛地停止挣扎,难以置信地抬头:“你……你叫我什么?”
阿飞噎住了。脑海里残存的记忆告诉他,这个世界的程小飞,虽然叛逆,顶多是沉默冷战,从不敢对父亲这样说话。
“我……”他语塞,目光慌乱扫过四周,落在墙角垃圾桶露出的一角红色单据上。
他弯腰捡起,摊开——水电催缴单,逾期,红色数字刺得眼疼。餐桌上,小半盘黑乎乎的咸菜,两个干瘪发硬的馒头。
这穷味,他太熟了。和他那出租屋一模一样。
“家里……”他喉咙发干,“还有多少钱?”
程建国嗤笑,满是嘲讽:“钱?哪来的钱?最后那点给你交了狗屁补习费!你呢?拿去打架!”他指着阿飞手里的木棍,“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我的回报!”
阿飞低头看着那根惹祸的木棍,灵光一闪,顺着脑海里的记忆碎片编:“我不是去打架!是有人砸我们店玻璃!我去追……”
程建国眼神波动了一下,似乎有瞬间的动摇,但很快被更深沉的疲惫覆盖:“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阿飞退出来,打量这老房子。墙皮剥落,家具老旧,但异常整洁,透着一种挣扎维持的体面。
他推开厨房门,冰箱嗡嗡响,打开一看——空得能跑老鼠。底层抽屉躺着两个发芽的土豆,一根皱皮的胡萝卜。油瓶底薄薄一层浑浊的底子,调料盒空空荡荡。
真他妈是山穷水尽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镜子里的人眉眼清秀,却带着一股拧巴的戾气,额角还有新鲜擦伤。
记忆碎片拼接起来:程小飞内心在乎父亲,但少年人的骄傲和绝望让他无法表达;程建国残疾后性情大变,几次寻死……
“操。”阿飞喃喃。比烂是吧?他原来那个烂泥人生,此刻居然显得自由可爱。
半夜,饿得前胸贴后背。阿飞爬起来想找点能进嘴的,经过主卧,听见里面压得极低的啜泣。
鬼使神差,他推开一丝门缝。
程建国对着床头柜上的一张照片哭得浑身发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白色的药片。
“阿英……我对不住你……没带好孩子……店也守不住了……让我去找你吧……让我……”
药片就要往嘴里塞!
“喂!”阿飞撞开门,一巴掌狠狠扇在程建国手上!药片天女散花般崩落一地。
程建国惊骇抬头,泪痕满面:“你……”
阿飞看着地上那些白色的小圆片,又看看男人绝望的脸,一股邪火轰地冲上天灵盖:“你就这点出息?腿没了就想死?我告诉你!死最容易了!活着才他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