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掏心掏肺养了丈母娘八年。
起早贪黑搬砖摆摊只为让她安稳度日。
降压药从未断供,家务孩子全扛。
却抵不过别人几句甜言蜜语、几样进口小玩意。
家庭群里,她哭唧唧控诉我让她跪着擦地、把她当免费保姆。
亲儿子和两个女婿跟着煽风点火,把“孝心”演绎得淋漓尽致,把我的付出踩得一文不值。
忍无可忍之下,我骑上二手电动车,把这位“受委屈”的丈母娘,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贴心人”身边。
我倒是要看你们的孝心有没有嘴上说的那么好听……
我叫陈满仓,三十七岁,是个在工地搬砖、夜市摆摊的糙汉子。
身上的迷彩服还沾着昨天工地的水泥灰,手里攥着刚从药店给丈母娘买的降压药。
刚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手电动车,从菜市场拐进小区胡同,裤兜里的手机就跟炸了似的震个不停。
是家里的微信群,群名叫“幸福一家人”,但我总觉得,这幸福从来没轮到过我。
停好电动车,我靠在斑驳的墙根儿上,点开群聊,第一条就是丈母娘黄桂兰的语音,带着浓浓的哭腔,擦眼泪的抽噎声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仨多疼我啊!”
一句话刚出口,后面的委屈就跟决堤的洪水似的涌出来,语音条长得能绕手机屏幕两圈。
“老二知道我腰不好,逢年过节就带我去中医馆推拿,技师手法那叫一个地道,还亲自给我熬药,药渣都给我滤得干干净净;”
“老三总惦记着给我买进口钙片、磁疗护腰,那护腰戴着别提多舒服,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天天妈长妈短,听得我心里暖洋洋的;”
“就连我儿子,都知道熬夜给我抢网红加热护膝,虽然不值多少钱,但那是孩子的心意啊,夜里戴着膝盖都是热乎的!”
话音一转,那股子委屈瞬间变成了怨怼,尖细的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
“不像大女婿陈满仓!家里穷得叮当响,啥也给不了我,还天天让我洗衣做饭带孩子,家里地板都得我跪着擦才干净!”
“他倒好,下班回家往小板凳上一坐,二郎腿一翘,连杯水都不知道给我倒!我这八年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跟着他遭罪!”
语音后面还附了一段小视频,黄桂兰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纸巾擦眼睛,眼眶红红的,嘴角往下撇着,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我盯着手机屏幕,嘴角突然扯出一抹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手里的降压药盒被我攥得彻底变形,棱角硌得手心生疼,可这点疼,哪儿比得上心里那股子凉。
八年了,整整八年。
八年前,黄桂兰在老家摔了一跤,腰腿疼得下不了床,老婆柳春燕哭得眼睛通红,跟我说她弟柳建斌刚结婚,家里挤得转不开身;二妹柳春桃嫁了公务员,说忙得脚不沾地;三妹柳春杏的老公开饭馆,说天天守着灶台没功夫。
“满仓,我妈没人管,咱们接她过来吧,”柳春燕拉着我的手,声音带着哀求,“我知道咱们家条件不好,可我就这一个妈,我不能看着她没人照顾。”
我当时啥也没说,第二天就请了假,骑着那辆当时还不算太旧的电动车,跑了一百多里地,把黄桂兰从老家接了过来。
那会儿我在工地搬砖,一天挣两百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却想着让黄桂兰住得舒坦点。
她高血压,我从没让她的药断过,每次都跑遍附近的药店,对比好几家的价格和药效,挑性价比最高的,就怕买贵了超支,又怕买差了没用。
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接送、辅导作业大多是我来,早上五点多起床做早饭,送完孩子去工地,晚上收工直奔夜市摆摊,十点多回来还得给孩子检查作业,就怕黄桂兰累着,她腰不好,我总叮嘱她少动。
家里洗衣做饭,我尽量抢着干,下班再晚,也会把衣服洗了、厨房收拾干净,黄桂兰闲不住,总说我擦的地板不干净,非要自己动手,我拦都拦不住,有时候她跪着擦,我看着心疼,赶紧抢过来,可她倒好,转头就跟别人说我逼她干活。
我没钱给她买进口钙片、磁疗护腰,冬天她怕冷,我就提前钻进她的被窝给她暖着,等被窝热了再让她睡;
夏天她怕蚊子,我就坐在她床边扇扇子,扇到她睡着;
她腰腿疼的时候,我就照着网上学的按摩法子,笨手笨脚地给她揉,揉到半夜,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她一句好都没说过,只说不如中医馆的技师专业。
我不会说甜言蜜语,嘴笨得像塞了棉花,可家里的重担,我从没让柳春燕和黄桂兰扛过,工地搬砖累得直不起腰,夜市摆摊冻得手脚发麻,我都没抱怨过一句,就想着多挣点钱,让老婆孩子、让丈母娘过得好点。
可我的付出,在黄桂兰眼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群里的消息还在不断刷新,小舅子柳建斌立马拍了段拍大腿的视频,视频里他穿着花衬衫,头发梳得油光水滑,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语气冲得能吃人。
“大姐夫就是没本事!自己挣不着钱,还让我妈跟着遭罪!”
“换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让我妈享清福!哪能让她天天洗衣做饭带孩子,还得跪着擦地板?陈满仓你良心被狗吃了!”
弟媳王翠兰的声音紧接着冒出来,尖溜溜的,带着几分幸灾乐祸,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她那副掐着腰的样子。
“可不是嘛妈!你又带娃又做家务,里里外外一把手,现在请个住家保姆带娃+保洁,再加上伺候老人,一个月不得两万五?”
“陈满仓他纯纯捡大便宜,白嫖你这免费保姆,还觉得自己挺孝顺呢!我都替你不值!”
二女婿周文彬,那个总爱端着架子的公务员,打字慢悠悠的,每一句话都透着股官腔,像在给下属训话。
“姐夫啊,孝顺这事真不是光靠蛮力就行。”
“我平时工作再忙,每周都得抽半天陪妈唠嗑,帮她按按腰,这才叫陪伴,才叫孝心。”
“你让老人天天这么操劳,确实有点本末倒置了,没钱也得有心啊,光让老人干活算怎么回事?”
三女婿赵洪亮,开小饭馆的,秒回了段语音,嘴甜得发齁,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似的往我心上扎。
“就是啊姐夫!没钱也不能没真心啊?”
“我饭馆再忙,中午都得给妈炖碗汤送过去,陪她吃口热饭说说话,这才叫走心,才叫疼妈。”
“不像你,除了让妈干活,连点像样的东西都买不起,妈跟着你真是委屈透了,换我我都心疼!”
一条接一条的消息,像冰雹似的砸在我手机屏幕上,也砸在我心上。
我看着那些刺眼的文字,听着那些诛心的语音,突然觉得特别可笑。
柳建斌说砸锅卖铁让他妈享清福,可黄桂兰摔着的时候,他连五百块医药费都舍不得掏,说刚结婚手头紧;
周文彬说每周抽半天陪妈唠嗑,可他一年到头也来不了我家三次,每次来都是空着手,坐十分钟就走,连杯水都不带给黄桂兰倒的;
赵洪亮说天天给妈炖汤,可他那饭馆的剩菜剩饭,倒是给黄桂兰送过几次,美其名曰“特意留的好菜”。
他们所谓的孝顺,不过是逢年过节的一次推拿、一盒进口钙片、几句甜言蜜语,就把黄桂兰哄得团团转。
而我八年如一日的付出,起早贪黑的打拼,舍不得吃穿给她买药,怕她累着抢着干活,在她眼里,就成了“穷得叮当响”“没本事”“让她遭罪”。
就在这时,黄桂兰又发了一条语音,哭腔更重了,带着浓浓的失望。
“还是我儿子和二女婿、三女婿贴心!”
“陈满仓要是有你们一半本事、一半真心,我也不用这么委屈了!我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大女婿啊!”
我深吸一口气,把攥变形的降压药塞进裤兜,手心的汗把药盒浸得发潮。
八年了,我忍够了她的偏心,忍够了她的视而不见,忍够了这些所谓的亲戚站着说话不腰疼。
既然他们都觉得我占了天大的便宜,都觉得自己比我懂“真心”、有“本事”,那这“福气”,必须让他们轮着享享。
我转身,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朝着家的方向驶去,车轮碾过路上的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我此刻压抑到极致的心情。
到家的时候,柳春燕正在厨房做饭,看到我回来,赶紧擦了擦手迎上来:“满仓,你回来啦?药买了吗?妈说今天有点头晕,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
我看着老婆眼角的细纹,心里一阵酸楚,她跟着我没享过一天福,还总因为她妈的偏心受委屈。
“买了。”我从裤兜里掏出变形的药盒,递给她,“你收拾一下妈的行李,咱们现在就送她去柳建斌家。”
柳春燕愣了一下,接过药盒的手顿住了:“满仓,怎么了?是不是妈又说啥了?”
我把手机递给她,让她看群里的消息,声音平静得可怕:“他们不是觉得妈跟着我受委屈吗?不是觉得自己很孝顺吗?那正好,让他们好好孝顺孝顺妈,让他们也尝尝又带娃又做家务、伺候老人的滋味。”
柳春燕快速翻看着群里的消息,脸色越来越白,嘴唇抿得紧紧的,眼里渐渐泛起了泪光。
“妈怎么能这么说你……”她声音哽咽,“满仓,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妈她……”
“跟你没关系。”我打断她的话,拍了拍她的肩膀,“这八年,该做的我都做了,问心无愧。今天,我就要让他们看看,他们嘴里的‘真心’和‘本事’,到底值几个钱。”
柳春燕看着我坚决的样子,知道我这次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她点了点头,抹了抹眼泪:“好,我这就去收拾。”
我们的对话,被从房间里走出来的黄桂兰听得一清二楚。
她双手叉腰,站在客厅中央,指着我骂道:“陈满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在你家任劳任怨八年,你就这么对我?你想把我赶走?”
“任劳任怨?”我看着她,突然笑了,笑得眼眶都红了,“妈,这八年,家里洗衣做饭我尽量抢着干,孩子我接送辅导,你高血压的药我从没断过,你闲不住要擦地板,我拦都拦不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我逼你做的?”
“我……我那不是一时委屈吗?”黄桂兰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一阵红一阵白,“你本来就没本事挣大钱,让我跟着你过苦日子,我抱怨几句怎么了?”
“苦日子?”我看着她身上穿的、我去年给她买的羽绒服,脚上穿的、赵洪亮送的打折棉鞋,“我自己舍不得买新衣服,给你买的都是保暖的;我摆摊到半夜,就为了给你买你爱吃的苹果;我怕你腰不好,不让你干重活,你现在跟我说过苦日子?”
黄桂兰被我怼得说不出话,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我命苦啊!摊上这么个没良心的女婿!我不活了!”
“你别在这儿撒泼。”我看着她撒泼打滚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情分也没了,“行李收拾好了,走吧,我送你去柳建斌家,让他好好孝顺你,让你享享清福。”
柳春燕已经收拾好了行李,一个大大的行李箱,里面装满了黄桂兰的衣服和常用物品。
黄桂兰见我态度坚决,知道拗不过我,一边哭一边骂,不情不愿地被柳春燕扶起来,跟着我们走出了家门。
我把行李箱绑在电动车后座,让柳春燕扶着黄桂兰坐在中间,自己跨坐在前面,发动了电动车。
二手电动车载着三个人,行驶得很慢,黄桂兰还在不停地哭骂,说我没良心、白眼狼,柳春燕只能一边安慰她,一边偷偷抹眼泪。
我没说话,只是死死地攥着车把,任凭冷风刮过我的脸,把眼眶里的湿意吹干。
路上,我打开手机,在群里发了一个早就想好的排班表,还有我记在小本子上的、黄桂兰常用的药单和饮食禁忌。
“接下来按顺序,小舅子柳建斌先扛俩月,你是亲儿子,肯定得多担待;”
“二妹夫周文彬公务员时间自由,接三个月,正好发挥你‘陪伴’的优势;”
“三妹夫赵洪亮会做饭,也接三个月,好好给妈炖汤唠嗑,别让妈觉得你们没真心啊!”
“剩下的时间,咱们再商量。”
消息刚发出去,群里就炸了锅。
柳建斌第一个跳出来找借口,打字飞快,透着一股慌乱。
“我最近要出差啊!公司派我去外地驻场,俩月回不来!”
“我家房子小,就两室一厅,我和翠兰带着孩子住一间,另一间堆杂物,实在住不开妈!”
周文彬跟着打太极,语气依旧是那副官腔,却少了几分底气。
“哎呀,我下个月要评职称,天天得加班写材料,实在抽不开身陪妈。”
“要不我多给点钱,姐夫你再辛苦辛苦?妈在你家也住习惯了,换地方怕她不适应。”
赵洪亮更绝,直接发了张饭馆爆满的照片,配了一段语音,语气带着施舍。
“姐夫你看,我这饭馆天天忙到半夜,哪有时间照顾妈?”
“再说我家孩子也小,正是调皮的时候,妈来了也不方便,你还是把妈接回去吧。”
“没钱我可以接济你点,别让妈跟着你受苦了。”
我看着他们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果然,嘴上说得天花乱坠,真要实操,一个个都露怯了。
我直接把电动车停在柳建斌住的小区楼下,扶着黄桂兰下来,拍了张她站在楼道口的照片,发在了群里。
照片里,黄桂兰还在抹眼泪,一脸委屈的样子。
我配了一句话,语气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硬。
“巧了,我最近要去外地工地干活,正好把妈送过来。”
“你们说的‘真心’‘本事’,可别光挂在嘴上啊。”
“装模作样谁不会?真要实操,看谁先露怯。”
发完消息,我把手机揣进裤兜,看着眼前的楼道口,对黄桂兰说:“妈,进去吧,柳建斌在家等你呢,接下来俩月,就让他好好照顾你。”
黄桂兰看着紧闭的楼道门,又看了看我,哭着说:“陈满仓,你真要把我扔在这儿?我不进去!我要回你家!”
“回我家可以,但你得跟我说实话,这八年我到底有没有让你受委屈,有没有让你跪着擦地板、逼你干活。”我看着她,眼神坚定,“你要是能当着大家的面说清楚,我就带你回去。”
黄桂兰眼神闪烁,不敢看我,嘴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楼道门开了,柳建斌探出头来,看到我们,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大姐夫,你怎么真把妈送过来了?”他语气带着埋怨,“我都说了我要出差,住不开……”
“出差是你的事,妈是你的亲妈,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打断他的话,声音冷了下来,“当初你们在群里说得那么好听,一个个都觉得自己很孝顺,现在该你们兑现承诺了。”
柳建斌还想再说什么,王翠兰也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黄桂兰,脸上挤出一丝不自然的笑:“妈,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不用了,”我看着他们虚情假意的样子,懒得再跟他们废话,“妈就交给你们了,按排班表来,俩月后我来接她去周文彬家。”
说完,我拉着柳春燕的手,转身就走。
黄桂兰在后面哭着喊我的名字,声音凄厉,可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黄桂兰,和这些所谓的亲戚,彻底撕破脸了。
但我不后悔。
八年的付出,我问心无愧。
那些欠我的,那些他们嘴里的“真心”和“本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能不能做到。
骑着二手电动车,载着柳春燕,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柳春燕的手冰凉,紧紧攥着我的衣角,后背传来她压抑的抽泣声。
我骑着二手电动车,不敢骑太快,怕风把她的眼泪吹得更凶,也怕颠簸让她更难受。
身后黄桂兰的哭喊渐渐远了,可那尖细的声音,像粘在耳膜上的胶,怎么也甩不掉。
“满仓,”柳春燕的声音带着哭腔,贴在我后背上,“妈会不会真的生气?磊磊他们……能好好照顾妈吗?”
我喉咙发紧,半天挤出一句:“他们要是真有良心,就不会让妈受委屈;要是没良心,就算咱们把妈接回去,也换不来一句好话。”
电动车驶进我们住的老小区,路灯昏黄,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歪歪扭扭地贴在坑洼的水泥路上。
刚停好车,我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还是那个“幸福一家人”的群。
点开一看,黄桂兰发了段新的语音,哭声比刚才更响,带着浓浓的控诉。
“陈满仓这个白眼狼!把我扔在楼道口就走了!我一个老人家,站在这儿吹风,他连管都不管!”
“建斌家的门都不让我进,说住不开,这就是我的亲儿子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紧接着,柳建斌发了段文字,倒打一耙:“大姐夫,你也太过分了!妈年纪大了,你怎么能把她扔在楼道就走?我这不是正在收拾杂物间吗?你就不能多等几分钟?”
王翠兰跟着附和,语音尖得刺耳:“就是啊大姐夫!你这是故意让妈难堪!我们什么时候说不让妈住了?你做事也太绝了!”
我看着他们的消息,气笑了。
刚才柳建斌探出头的时候,脸上明明写满了不情愿,王翠兰更是连让妈进门的意思都没有,现在倒好,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周文彬适时地冒出来,还是那副说教的语气:“姐夫,不管怎么说,把老人扔在楼道总是不妥的。孝顺讲究一个和气,你这样激化矛盾,让妈多伤心啊。”
赵洪亮也跟着煽风点火:“姐夫,要不你还是把妈接回去吧,建斌他们确实住不开,我饭馆也忙,文彬哥要评职称,就你时间自由,多辛苦辛苦。”
“时间自由?”我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我明天一早就得去外地工地,住板房,吃大锅饭,怎么带妈?你们说的‘真心’呢?‘本事’呢?轮到自己了就找借口?”
柳建斌秒回:“姐夫,你就是故意的!你明知道我们都有事,还非要送过来!你就是不想照顾妈!”
“我不想照顾妈?”我盯着屏幕,眼眶发烫,“这八年,妈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起早贪黑挣来的?你们谁给妈掏过一次药费?谁给妈买过一件过冬的棉衣?谁陪妈去过一次医院?”
群里突然安静了,没人再接话。
过了几分钟,黄桂兰发了段语音,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陈满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我不管别人怎么样,你是大女婿,就该你照顾我!你把我接回去,这事就算了,不然我就找亲戚们评理去!”
“评理?”我冷笑一声,打字回复,“好啊,正好让亲戚们看看,你嘴里的‘孝顺儿子’和‘贴心女婿’,是怎么光说不练的;也让他们看看,我这八年是怎么对你的。”
发完消息,我直接把群聊静音,把手机揣进裤兜。
柳春燕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满仓,要不……我们还是把妈接回来吧?真闹到亲戚那里,对你不好。”
“我不怕。”我看着她,眼神坚定,“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怕?这八年,我对得起她,对得起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那天晚上,我们俩都没怎么睡。
柳春燕翻来覆去,时不时抹眼泪,嘴里念叨着“妈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躺在旁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闪过这八年的一幕幕。
黄桂兰刚接来的时候,腰腿疼得厉害,我每天下班回来,不管多累,都要照着网上学的按摩手法,给她揉一个小时,揉得胳膊酸得抬不起来,她也只是哼哼两声,从没说过一句好。
冬天的时候,她怕冷,我把家里唯一的电热毯让给她,自己裹着两层被子,冻得瑟瑟发抖,她却说电热毯不够热,不如二女婿买的暖手宝好用。
孩子上幼儿园,我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送完孩子去工地,晚上收工去夜市摆摊,十点多回来还要辅导孩子作业,黄桂兰却跟别人说,孩子都是她带大的,我根本不管不顾。
我以为,只要我多付出一点,多忍让一点,总能焐热她的心。
可我错了,偏心是刻在骨子里的,不管我怎么做,都捂不热一颗偏冷的心。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就起来收拾行李。
工地的活不等人,我得赶最早的班车去外地。
柳春燕也起来了,给我煮了碗面条,卧了两个鸡蛋,眼圈红红的:“满仓,路上小心点,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嗯。”我接过面条,大口吃着,心里酸酸的,“家里就交给你了,照顾好自己和孩子,别让妈那边的人欺负你。”
“我知道。”柳春燕点了点头,“妈那边……我会抽空去看看的。”
我吃完面条,拎着行李准备出门,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本地的。
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你是陈满仓吗?你丈母娘黄桂兰在我们小区门口哭呢,说你把她赶出来了,不管她了,你赶紧过来处理一下!”
是柳建斌小区的物业。
我皱了皱眉:“她儿子柳建斌不在家吗?让他处理。”
“她儿子说出差了,联系不上,”物业的人说,“老太太在门口哭了快一个小时了,引来好多人围观,影响不好,你赶紧过来吧!”
我挂了电话,心里一阵烦躁。
黄桂兰这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让别人看我的笑话,想让别人指责我不孝。
“我去看看。”我对柳春燕说。
“我跟你一起去。”柳春燕拿起外套,跟了上来。
我们骑着二手电动车,再次来到柳建斌住的小区门口。
远远就看到黄桂兰坐在小区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拿着纸巾擦眼泪,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老太太真可怜,被女婿赶出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没良心,连老人都不管。”
“听说她女婿是搬砖的,没钱没本事,肯定是嫌弃老人累赘。”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里。
黄桂兰看到我们,哭得更凶了,朝着围观的人喊道:“大家快看看啊!这就是我的大女婿陈满仓!我在他家任劳任怨八年,帮他带孩子、做家务,现在他嫌我老了、没用了,就把我赶出来了!我可怎么活啊!”
围观的人一听,纷纷把指责的目光投向我,嘴里说着“没良心”“不孝子”。
我攥紧了拳头,强压着心里的火气,走到黄桂兰面前:“妈,跟我回去吧,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我不回去!”黄桂兰甩开我的手,“你想让我回去继续给你当免费保姆?我才不傻!今天我就要让大家评评理,让你身败名裂!”
“身败名裂?”我看着她,突然笑了,“妈,你摸着良心说说,这八年我到底有没有让你当免费保姆?家里的活我是不是尽量抢着干?你的药我是不是从没断过?你想吃什么我是不是尽量满足你?”
黄桂兰被我问得一愣,随即又开始哭闹:“你胡说!你就是没良心!大家别听他的,他有钱了就变坏,嫌弃我了!”
“我有钱?”我指着自己身上的迷彩服,上面还沾着水泥灰,“大家看看,我就是个搬砖的,我要是有钱,能骑二手电动车?能穿成这样?”
围观的人看着我,又看了看黄桂兰,议论声小了一些,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就在这时,柳建斌和王翠兰从小区里走了出来。
柳建斌一脸不耐烦:“妈,你别在这儿闹了,跟我们进去吧,杂物间收拾好了。”
王翠兰也跟着说:“就是啊妈,这么多人看着呢,多不好看。”
黄桂兰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被他们扶了起来,往小区里走。
走之前,她还回头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怼。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渐渐散去了,临走前还不忘看我几眼,那眼神里有疑惑,有指责,还有同情。
我站在原地,感觉浑身冰凉,像被泼了一盆冷水。
柳春燕拉了拉我的手:“满仓,咱们回去吧。”
我点了点头,转身骑上电动车。
路上,我没说话,柳春燕也没说话,只有电动车咯吱咯吱的响声,在清晨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回到家,我拎起行李:“我该走了,你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柳春燕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满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跟你没关系。”我帮她擦了擦眼泪,“别想太多,等我回来。”
我骑着电动车,朝着汽车站的方向驶去。
刚到汽车站,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幸福一家人”群里的消息。
柳建斌发了张黄桂兰坐在杂物间里的照片,配文:“妈已经在我家安顿好了,虽然条件差点,但总比被人扔在外面强。大姐夫,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别再折腾妈了。”
王翠兰跟着发了段语音:“妈在我们家挺好的,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不像某些人,眼里只有自己,根本不管老人的死活。”
周文彬点赞附和:“建斌两口子做得对,孝顺就该这样,不管条件怎么样,都要把老人放在心上。”
赵洪亮也发了个红包:“建斌,这是我给妈的零花钱,你帮我转交给她,让她买点好吃的,别委屈了自己。”
黄桂兰发了段语音,语气里带着满意:“还是我儿子和儿媳贴心!不像某些人,没本事还没良心!”
我看着群里的消息,心里一阵冷笑。
杂物间?
我去过柳建斌家,那所谓的杂物间,阴暗潮湿,连个窗户都没有,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根本没法住人。
他们就是做给别人看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孝顺,而我不孝。
我没在群里回复,直接关掉了群聊,把手机调成了飞行模式。
检票上车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熟悉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搬砖、摆摊,起早贪黑,只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好日子。
可到头来,我却成了别人嘴里“没本事”“没良心”的不孝女婿。
我不知道这次去外地工地要多久,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
但我知道,我没做错。
那些假惺惺的孝顺,那些颠倒黑白的指责,总有一天会被戳破。
我只希望,柳春燕能好好的,孩子能好好的,至于黄桂兰和那些所谓的亲戚,我已经仁至义尽了。
汽车缓缓驶出汽车站,朝着远方驶去。
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像我这八年的付出,被黄桂兰轻易地抛在了脑后。
我靠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陈满仓,别难过,别委屈,只要问心无愧,就不怕别人说什么。
可眼角的泪,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粗糙的手背上,冰凉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