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混杂着粗重的喘息和骂娘声,在窄巷里溅开。

阿飞一抹嘴角的血沫,二十二岁的生命里,第四年这样浑浑噩噩地干架。

对方三个人,他只有一个,但他不怕。烂命一条,折在这儿也算解脱。

“飞哥,行啊!一个撂倒仨!”同伴大黄踩着倒在地上的一个,咧着嘴笑,牙龈沾着血丝。

阿飞没吭声,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根点上,深吸一口。

尼古丁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却压不住心里的空。

他瞥见巷口一个缩回去的小脑袋,是个半大孩子,以前总跟在他屁股后头“飞哥飞哥”地叫,现在那孩子眼里只剩恐惧,哧溜一下跑没影了。

连孩子都嫌他。

大黄还在聒噪明天怎么找回场子。阿飞挥挥手,打断他:“散了。”

“飞哥,这才几点?宵夜走起?”

“没钱。”阿飞拍拍空荡荡的裤兜,转身往出租屋走。

背影在昏黄路灯下拖得老长,像条无家可归的野狗。

十平米的出租屋,酸馊的泡面味和霉味抱在一起,熏得人睁不开眼。

阿飞瘫在吱呀乱响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大片的水渍污痕,像一张嘲弄的脸。

四年前,奶奶枯瘦的手抓着他,气若游丝:“小飞啊……学好……”

他没学好。奶奶捡废品把他供到高二,他一转头就扎进了歪路。

老人闭眼时,他跪在坟前,雨水和眼泪糊了满脸,他心里发过誓的,真的,发誓要学好。

可第二天,大黄他们勾肩搭背一站,吆喝一声,他就又去了。就像骨子里刻着贱,好不了。

睡意如山倒,压垮了他那点零星的悔意。

迷糊间,好像又回到奶奶出殡那天,雨水冰冷,他却觉得烫,烫得心口疼。

“……爸,对不起,回来晚了。”

陌生的声音,惊得阿飞猛地睁眼。

不是他的声音。

他站在一间逼仄的客厅里,灯管老旧,光线惨白。

手里攥着的不是烟,而是一根半旧的木棍。面前不是赌桌也不是酒瓶,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男人看着四十多岁,脸颊凹陷,眼窝沉着一潭死水。毯子盖着腿,膝盖以下,空荡荡的。

“你又去打架了?”男人的声音粗粝得像砂纸磨过木头。

阿飞愣着,低头看自己的手。

小了,嫩了,指甲剪得干净,校服袖子缩在手腕上——这不是他的身体。

“我跟你说话!听见没有!”轮椅猛地往前冲了一寸,男人情绪激动得脖颈青筋暴起,“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非要把自己作践成我这样才甘心吗!”

阿飞下意识后退,脑仁突然针扎似的剧痛,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呼啸着砸进来——

程小飞,十八岁,高三辍学。

程建国,四十三岁,原“建国饭店”老板,半年前车祸截肢。

母亲,三年前病逝。

饭店,濒临倒闭。

负债,累累。

贫穷而无望。

这不是他的人生。是穿越?还是他妈的白日梦?

“你看什么看!还敢瞪我!”程建国猛地抓起桌上的空水杯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