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战，成了绞肉机。北狄人似乎通晓兵法，避实就虚，专挑大胤防线的薄弱处猛攻。前线战报一日三变，先是三座军镇沦陷，再是粮草辎重被劫，萧凛将军在一次突袭中身中数箭，力竭而亡的消息传来时，沈微婉正在给萧弈写家书，笔杆“啪”地掉在地上，墨汁溅了满纸。
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主和派弹劾沈知非“通敌叛国”，证据是一份被篡改的密信和几个被收买的证人。皇帝震怒，下旨将沈家满门抄斩。
那一日，沈府的朱漆大门被撞开，甲士涌入时，沈微婉正和母亲在绣房里做着给未来公婆的寿礼。母亲将她推进密室夹层，塞给她一个装着碎银和信物的荷包，“婉婉，活下去……为了沈家，为了你自己……”
她在黑暗的夹层里，听着外面传来父亲的怒吼、母亲的哭喊、下人的尖叫，还有兵刃碰撞的刺耳声响。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死寂。她推开夹层的木板，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父亲的官袍被踩在泥里，母亲的绣绷染满了鲜血，昔日笑语晏晏的丫鬟仆妇们，都成了冰冷的尸体。
她像个游魂一样走出沈府，大火正吞噬着这座曾经显赫的府邸，火光映在她空洞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温度。她的世界，在这一刻，碎得连一片完整的瓦砾都找不到。
她不知道，远在北境的萧弈，正经历着比她更惨烈的炼狱。他被诬陷“临阵脱逃、投敌叛国”，成了大胤的“国贼”。北狄人设计将他擒获，施以酷刑，烙铁、鞭笞、冰水……他一次次昏死过去，又一次次被冷水泼醒。北狄主将捏着他的下巴，狞笑着问：“萧弈，降是不降？”
他咳着血，将一口唾沫啐在对方脸上，字字泣血：“我大胤儿郎，宁死不降！”
第三章 孤城剑影寒
沈微婉是被一个老乞丐从死人堆里拖出来的。她在荒野里躺了三天，高烧不退，若不是那乞丐心善给了她半碗冷粥，她早已成了豺狼的腹中餐。
她辗转来到望北城——这座位于大胤北疆的孤城，是北狄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也是她能找到的、离地狱最近的地方。
城墙坍塌了一半，街道上堆满瓦砾，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腐烂的气味。她用身上最后一点碎银，在铁匠铺换了一把最普通的铁剑，剑刃甚至还有豁口。握着剑柄的那一刻，她纤细的手指被硌得生疼，可她知道，从今天起，这把剑就是她的命。
望北城里的人，都是被战争碾过的残次品。有失去了四肢的老兵，整日坐在城门口喃喃自语；有失去了父母的孩子，靠偷窃和乞讨为生；还有像她一样的流民，眼神麻木，只为活着而活着。
沈微婉找了个废弃的破庙落脚。第一夜，她抱着那把铁剑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野狗的哀嚎和远处隐约的炮声，一夜未眠。第二日，她跟着一群流民去城外废墟里“淘宝”——其实就是捡些能用的破铜烂铁换口吃的。
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盯上了她，抢走了她好不容易捡到的一块还算完整的木板。她下意识地抽出铁剑，虽然手抖得厉害，却将剑刃横在了自己颈间：“要么把木板还我，要么今天就同归于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