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壮汉被她眼中的狠劲吓住了,骂骂咧咧地把木板扔在地上。从那天起,望北城里的人知道,这个新来的女娃不好惹。
她开始学着用剑。每天天不亮就去城角的空地,对着一截断树挥剑。手腕酸了,虎口裂了,鲜血滴在泥土里,她就用袖子随便一擦,继续挥。曾经握笔的手,渐渐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眼神也从最初的怯懦,变得越来越锐利。
她常常登上残破的城墙,望着北方那片被北狄军营映红的天空。那里有她的仇人,或许,也有她日思夜想的人。关于萧弈叛国的传闻,像毒藤一样缠绕着她的心脏。她不愿信,却又找不到不信的理由——沈家的惨状,萧弈的“叛逃”,像两把锁,将她困在无边的黑暗里。
直到那天,她在清理一处被炸毁的民房时,听到了微弱的呻吟。她扒开碎石,看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北狄士兵,腹部插着一块木片,气息奄奄。
“水……水……”士兵艰难地呻吟着。
沈微婉的手瞬间握紧了剑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杀了他,为那些死去的同胞报仇,这是她此刻最本能的想法。
可就在她要挥剑时,那士兵却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明:“萧……萧将军……救我……”
“萧将军?”沈微婉如遭雷击,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忍着胃里的翻涌,给士兵喂了点水。士兵在弥留之际,断断续续地说出了真相:“萧弈将军……是诈降……他……他忍辱负重……在北狄军营里……收集情报……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后面的话,士兵没说完就咽了气。但这短短几句,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沈微婉心中的阴霾。诈降?收集情报?那他承受的岂止是叛国的骂名,更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折磨和背叛。
她捡起地上的剑,紧紧攥在手心,指节泛白。望向北方的眼神,第一次有了除了仇恨之外的东西——那是一种混杂着希冀、痛苦和更深恐惧的复杂情绪。她不知道,这份真相,会让她在未来的日子里,承受怎样的煎熬。
第四章 咫尺隔天涯
为了验证那个士兵的话,也为了寻找一丝渺茫的可能,沈微婉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混入北狄军营。
她花了三天时间,将自己打扮成一个面黄肌瘦的流民。在北狄军队一次洗劫村庄时,她混在哭喊的人群里,故意被一个北狄士兵掳走。她低着头,任由粗糙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军营扎在一片开阔的平原上,帐篷连绵数里,空气中弥漫着马粪、汗臭和血腥气。沈微婉被扔进奴隶营,和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关在一起。这里的奴隶,大多是大胤的百姓,还有一些战败的士兵。
她的日子变得暗无天日。每天天不亮就被叫醒,去河边挑水、去伙房劈柴、去马厩清理马粪。稍有不慎,就是皮鞭加身。有一次,她因为挑水慢了些,被一个北狄小头目一脚踹倒在泥水里,冰冷的泥浆灌进衣领,引来周围人的哄笑。她爬起来,抹了把脸,继续沉默地干活。
她像一株野草,在绝境里顽强地生长着,所有的感官都变得异常敏锐。她观察着北狄士兵的作息,辨认着各级将领的服饰,更重要的是,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