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中的雏鸟
初秋的雨，带着沁骨的凉意，淅淅沥沥地落在暮色四合的都市。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早早亮起，在水汽氤氲的玻璃窗上晕开一片片模糊的光斑。
林薇缩了缩脖子，将怀里那份被雨水打湿了几分、略显沉重的简历包抱得更紧了些。又是一天一无所获的奔波。毕业答辩的压力和求职屡屡受挫的沮丧，像两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身上那套为了面试购置的、材质平价的西装套裙，此刻吸饱了潮气，黏腻地贴在她的皮肤上，冰凉而不适。
就在她低头疾行，只想快点赶回学校那片虽狭小但至少干燥温暖的宿舍时，一声微弱而持续的“喵呜”声，穿透雨幕，钻入了她的耳朵。
脚步顿住。她循声望去，只见路边一棵高大的行道树上，一只瘦小的橘猫正蜷缩在湿漉漉的树杈间，瑟瑟发抖，叫声凄惶。
几乎没有犹豫，林薇迅速看了看左右车辆，将简历包小心地放在一旁相对干燥的台阶上，甚至顾不上收起雨伞，便踩着已经沾了泥水的低跟鞋，笨拙地抱住了湿滑的树干。
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背。她小心翼翼地向上攀爬，裙摆被树枝勾了一下，发出轻微的撕裂声。但她顾不上了，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只受惊的小猫身上。
“别怕，小家伙，没事了……”她轻声安抚着，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方才面试时的紧张局促判若两人。她终于够到了那只猫，将它小心地护在怀里，用已经湿透的外套裹住，然后慢慢地、艰难地退下树来。
就在她抱着猫，轻抚着它湿漉漉的毛发，低头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时，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无声地滑过她身边的街道。
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缝隙。
车内，顾衍之的目光穿透细密的雨帘，精准地捕捉到了街边的这一幕。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一丝不苟的发型，以及鼻梁上那副斯文的细框金丝眼镜，让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冷峻而疏离的精英气质。
他的视线落在那个抱着猫、浑身湿透、显得有些狼狈却异常专注的年轻女孩身上。雨水模糊了她的面容，但那份不顾一切的温柔和脆弱中的坚韧，却奇异地构成了一幅冲击他视网膜的画面。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调整焦距，避开了她的正面，对着那被雨水勾勒出的、抱着小猫的纤细背影，按下了快门。
“很美。”他低声自语，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但那镜片后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灼热的光，像是沉寂多年的古井，终于投入了一颗石子。
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那张照片，然后，车窗无声升起。
林薇似乎感觉到什么，抱着猫转过身，视线茫然地扫过街道。那辆黑色的轿车已汇入车流，消失不见，只留下尾灯在雨幕中划出的两道模糊红痕。
她轻轻打了个寒颤，抱紧怀里终于停止发抖、发出微弱呼噜声的小猫，快步走向街角的便利店屋檐下避雨。
车内，顾衍之将手机锁屏，屏幕上赫然是那张偷拍的照片。他靠回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闭上眼睛，指尖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
奶奶去世那年，父母也是在这样的雨天接他回城，然后，毫不留情地将他唯一珍视的、奶奶留下的那只老猫扔在了陌生的路边。他哭喊、哀求，换来的只是父亲冰冷的“城里不方便”和母亲漠然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