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眼圈已经红了透。他低下头，肩膀垮塌着，像是被这句话抽干了所有力气。“让……让你……受委屈了……”
雨水叮叮咚咚落在盆里，敲得人心头发颤。
我看着他被生活压弯的脊梁，看着他那条空荡荡的裤管，看着这个给了我家、却一生都在为此愧疚的汉子。
我没有说话，转身走到那只旧木箱前，再次打开。这一次，我没有拿出电脑，而是抱出了一摞用塑料袋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回到门口，我解开袋子，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轻轻摊在父亲面前那张磨得发亮的破旧饭桌上。
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一等奖。
全国中学生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NOI）金牌。
“雏鹰计划”科技创新奖……
烫金的证书，鲜红的印章，在灯光下闪烁着另一种光芒，与一旁的通知书交相辉映。
父亲怔怔地看着，他不认得几个字，但他认得奖状，认得那上面烫金的国徽和耀眼的红色。他伸出那双布满老茧、裂着无数口子的大手，微微颤抖着，想去摸一摸，却又怕手上的糙皮刮坏了那光滑的纸面，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
我握住父亲那只粗糙的大手，将它轻轻按在冰凉的证书上，按在那一个个他曾觉得遥不可及、与他儿子紧密相连的荣誉之上。
“爸，”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能穿透夜雨的力量，“别人看我们是门口的淤泥，抬脚就能踩过去。”
我抬起头，目光穿过漏雨的窗户，望向墨蓝色的天穹。雨不知何时停了，一片云移开，露出一弯皎洁的月牙，清辉洒落，恰好透过塑料布的缝隙，照在桌面的通知书和证书上，将它们镀上一层温柔的银边。
“可我看咱们，”我转过头，看着父亲那双已泛起泪光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是星辰。”
“娘是，您是，我们都是。”
父亲的手猛地一颤，反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掌滚烫，粗粝的茧子磨着我的皮肤，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力度。他抬起头，泪水终于从那浑浊的眼里滚落，大颗大颗，砸在桌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但他看着我的眼神，却不再是卑微和愧疚，而是一种懵懂的、巨大的、被彻底震撼后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