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淤泥中的星辰
收到清华录取通知书那天，全村都在议论我该怎么凑齐学费。 邻居大妈拎来一筐鸡蛋：“拿去换点钱，别学你爸偷东西。” 瘸腿的父亲憨笑着点头，母亲躲在灶台旁偷偷抹泪。 我笑着谢绝所有人，打开破旧的笔记本—— 三年前写的程序已获百万用户，科技公司争先邀约。 深夜，父亲敲开我的门：“爹没本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抱出一堆获奖证书：“别人看我们是淤泥，我看咱们是星辰。” 通知书在漏雨的窗前熠熠生辉，像极了沟渠里也能望见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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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日头毒得很，把黄土路晒得滚烫，空气里浮动着干燥的尘土和牲口粪混合的气味。村子西头老槐树下聚着的那堆人，声音一阵高过一阵，搅得这闷热的午后更加躁动不安。
“了不得！真真了不得！清华！那是文曲星下凡去的地界！”
“老秦家祖坟冒青青烟了吧？多少年了，咱这山坳坳里，飞出只金凤凰！”
“啧啧，学费哩？我听说那京城里的大学，念一年得吃进去几头牛？”不知谁冷不丁抛出一句，热闹的气氛霎时僵了一瞬。
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那扇低矮的、被暑气蒸得有些歪斜的木门。
门内，赵秀芹撩起围裙的一角，飞快地擦了下眼角，灶膛里的火映得她脸上沟壑更深，不知是汗还是泪，亮晶晶地缀在深深的皱纹里。她手忙脚乱地想舀锅里滚开的水，水瓢却磕在锅沿上，发出突兀的一声响。
秦大军坐在门口那只掉了一条腿、用土坯垫着的小凳上，空荡荡的裤管卷到了大腿根，那截黝黑的残肢显得有些刺目。
他听着外头的议论，黑瘦的脸上挤出些局促又憨厚的笑，一个劲儿地点头，粗糙的手掌无意识地搓着那条好腿的膝盖，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像样的声音。
我把那封几乎被汗湿透、印着“清华大学”字样的特快专递放在家里唯一那张没掉漆的八仙桌上，它红得耀眼，在这昏暗、被烟熏得发黑的土屋里，像一团沉默燃烧的火。桌腿还垫着两本旧课本，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议论声穿透薄薄的门板，一字不落砸进屋里。
“……大军家哪掏得出这金山银山？怕是得把圈里那口猪崽提前卖喽？”
“他婶子，你说啥哩，那猪崽才多重？杯水车薪哩！”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隔壁的快嘴五婶挎着个盖着蓝布的竹筐风风火火地进来，嗓门亮得能掀翻房顶：“秦皓！秦皓！好孩子！给你五婶长脸了！”
她把竹筐往桌上一顿，掀开蓝布，露出满满一筐还沾着鸡粪和草屑的鸡蛋，“拿着！赶紧拿去镇上换了钱！能凑一点是一点！”她喘着气，目光扫过秦大军，声音不由得压低了些，却又确保屋里每个人都能听见，“好好念书，给咱穷人争口气！别学…别学那些没出息的，走歪路！”
秦大军脸上的笑僵住了，头埋得更低，几乎要缩进脖子里，那截残肢微微颤抖了一下。灶台边，母亲抹泪的动作更快了。
我心里像被细针密密地扎了一遍，酸涩胀痛，但脸上却漾开一个笑，走到五婶跟前，轻轻将竹筐推了回去：“五婶，您的心意我领了。鸡蛋您拿回去，给石头弟弟补身子。学费的事，我自己能解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