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冉弯腰,想替他拿出拖鞋。
“安安。”沈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褪去了在宴会厅对林薇薇的温柔,只剩下惯常的平静淡漠,甚至比平时更冷硬几分。
安冉动作一顿,直起身看他。
沈砚没有看她,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里戴着一块低调却价值不菲的腕表。是安冉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一年的薪水,又托了无数关系才买到的生日礼物。他当时接到手里,只是淡淡一句“有心了”,甚至没多看一眼。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表扣上,“咔哒”一声轻响,表带松开。
他摘下那块表,递向她。动作随意得像丢弃一件垃圾。
“这个,还你。”他说。
安冉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手猛地攥紧,疼得几乎痉挛。她看着那块表,表盘在灯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没有立刻听到回应,似乎有些不耐,终于抬眼看她。他的目光很深,里面翻涌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但最终沉淀下来的,是毋庸置疑的疏离和警告。
“林薇薇回来了。”他陈述,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安冉,你是个懂事的女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剜在她的心上。
“别再送这些东西,也别再有不该有的心思。”
“安安,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
认清位置。多轻巧的四个字。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反复拉锯了三年,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割断了她最后一丝自欺欺人的妄想。
空气凝滞了几秒。预想中的哭泣、质问、纠缠都没有发生。
沈砚看到,安冉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剧烈的情绪波动。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然后,唇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是一种……彻底的解脱和嘲弄。
她伸出手,不是去接那块表,而是轻轻用手指拨开了他的手腕。冰凉的指尖一触即离。
“沈总多虑了。”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点轻飘飘的笑意,“一块表而已,您不喜欢,扔了就是。”
沈砚蹙眉,对她异乎寻常的平静感到一丝莫名的不适。
安冉迎着他的目光,那双总是盛满对他痴迷和顺从的漂亮眼睛,此刻清亮得像山涧寒泉,看不到一丝情愫。
“至于位置……”她轻笑出声,摇了摇头,“沈总,我从来都很清醒。”
“比您所以为的,要清醒得多。”
她说完,不再看他,也不再去看他手里那块象征着她三年痴妄的表,径直转身,走向客房。
她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没有一丝留恋和摇晃。
沈砚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块冰冷的腕表,表带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他看着那扇被她关上的客房门,心里那点因为处理得当而产生的松快感突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和……失控感。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安冉。
这一夜,沈砚睡得出奇不安稳。
第二天清晨,他起床时,公寓里安静得过分。没有早餐的香气,没有她轻手轻脚摆放餐具的声音。
他走到客房门口,敲门。
无人应答。
他拧开门把手——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床铺整齐,所有属于她的东西,小到一根发绳,都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