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显得有些特别的,是梳妆台上那个木制首饰盒。深棕色,巴掌大小,盒盖镶嵌着一块椭圆形的玳瑁(或者只是廉价的仿制品),边缘被摩挲得十分光滑。我没多想,顺手用它装了自己寥寥无几的几对耳环和一根日常用的黑檀木发簪。
疲惫的第一天在新环境里结束。夜晚躺在那张前任留下的旧床上,床垫微微下陷,带着某种不知名使用者留下的身体形状,异常疲惫的我几乎沾枕头就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
一阵咿咿呀呀的唱腔,缥缈却又异常执拗地,钻透了睡眠的屏障,钻进耳朵里。
我皱紧眉头,潜意识里抗拒着。是京剧,一个女声,嗓音尖细,吊得很高,拖着长长的、婉转曲折的尾音,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听来,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的…… 刺耳,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凄凉。唱词含混不清,但那调子幽怨缠绵,像冰冷的、湿滑的丝线,一圈圈缠绕上人的听觉神经,越缠越紧。
吵死了!这都几点了!还有没有点公德心!
怒火轻易地压过了残存的困意。我猛地坐起身,心脏因惊醒而砰砰直跳。声音似乎就从左手边传来 —— 紧挨着床头的那面共用的墙。隔壁邻居?我模糊记得看房时中介似乎含糊地提过一嘴,说隔壁好像空了很久了。
忍了约莫五分钟,那唱段非但没停,反而愈演愈烈,幽怨的拖腔之后,竟然隐约还有锣鼓铙钹的敲击点,咚锵咚锵,像是在人脑子里直接敲响。我忍无可忍,掀开被子下床,趿拉着拖鞋,一把拉开房门。
楼道里的声控灯没有亮,一片浓墨般的漆黑。只有隔壁房门底下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线极微弱、极昏黄的光,像是老旧的灯泡发出的。我借着手机屏幕冰冷的光亮,摸索着走到隔壁门前。
老旧的门板上贴着一张褪色严重的倒 “福” 字,边角卷翘起皮。我抬手,叩门。
“咚、咚、咚。”
手指关节敲击木门的声音在空寂的楼道里回响,显得异常突兀、大声。里面的唱腔倏地停了。
一片死寂。
我屏住呼吸等着,预想着会看到一个睡眼惺忪或者脾气暴躁的脸孔。但十几秒过去,门内毫无动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有人吗?” 我提高声音,试图让声音听起来理直气壮些,“麻烦晚上声音小点行吗?吵着睡觉了!”
依旧无人应答。只有那线昏黄的光,固执地从门缝底下透出来,像一只窥视的眼睛。
一种莫名的焦躁和疑虑攫住我。我下意识伸手,轻轻推了推那扇门。门,竟是虚掩着的,无声地向我这边开了一条稍宽的缝。
里面的景象让我的怒火瞬间冻结,转化成一股嗖嗖的凉气,顺着脊椎急速爬升。
空屋。
彻彻底底的空屋。积着厚厚灰尘的水泥地面,墙角挂着破败的蛛网,墙壁斑驳脱落,露出里面灰黑的底色。没有任何家具,没有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迹,只有一片废弃已久的死寂。那线微光,根本不是什么室内灯光,而是来自窗外远处高楼广告牌的反射光,惨白地照进门内,映出一小片空气中疯狂飞舞的尘埃。
那…… 刚才的唱戏声?那锣鼓点?
我猛地将门拉回关上,发出 “砰” 的一声响,背脊紧紧抵着冰凉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像要炸开。幻听?还是楼上或者楼下谁家电视开得太响?可那声音的清晰度和方位感,分明得就像只隔着一堵薄薄的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