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在胸腔里咚咚擂鼓,像是要挣脱肋骨的束缚,每一次搏动都沉重地撞击着耳膜。眼前是那扇漆皮剥落得厉害的暗红色门板,像一块凝固已久的陈旧血痂。钥匙冰凉的金属齿牙探入锁孔,触感生涩,拧动时发出一连串干涩、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在抗拒着被唤醒。最终,伴随着一声不情不愿的 “咔哒”,锁舌弹开。
一股味道率先涌出来,扑面而来。不是预想中老房子常有的霉腐气,而是一种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陈旧香气,像是年代久远的脂粉,又混合了灰尘和阳光过度曝晒后老木头散发出的微焦气味。我拖着半旧的行李箱侧身挤进去,目光有些迟疑地打量着这个即将称之为 “家” 的地方。
市中心的老楼,外表沧桑,但内里空间倒比想象中宽敞。一室一厅,布局勉强称得上方正。老式的木地板踩上去有轻微的弹性,吱呀作响,颜色是暗沉的酱色,磨损得厉害,留下了无数模糊不清的生活划痕。光线是这里的奢侈品,窗外另一栋楼的墙壁贴近得几乎能数清对方砖缝里顽强滋生的苔藓,只有午后西斜的阳光才能勉强挤进来片刻,投下狭窄而温暖的光柱。家具齐全,都是老式实木的,样式笨重,雕花繁琐,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但看着确实比廉价板材的结实耐用。对于我这种刚工作、预算掐到指甲缝的社畜来说,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中介是个年轻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却掩不住那股被生活反复磋磨后的疲惫感。他跟在我身后半步,声音平板得像是在背诵课文:“水电煤气都通了,老房子,隔音可能稍差些…… 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
我点点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客厅角落那张雕花繁复的木梳妆台吸引。台面上的镜子昏黄,水银有些许剥落,映照出我有些扭曲模糊的身影。“这些家具……”
“哦,都是上一任租客留下的。” 中介的语速微妙地加快了些,“您要是不需要,我们可以联系物业帮忙清走,不过需要一点时间……”
“不用,挺好的。” 我立刻打断。省钱省事,谁不喜欢现成的、看起来质量还不赖的免费东西?我甚至暗自庆幸,省下了一笔不小的开销。
中介似乎顿了顿,极快地瞥了我一眼,那眼神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情绪,像是不安,又像是…… 某种程度的躲闪?或许只是光线造成的错觉。他很快恢复了那副职业性的表情,递过一串钥匙:“那…… 祝您居住愉快。这是所有的钥匙。”
指尖短暂接触,他的手指有点凉,像触摸到了一块冷硬的石头。
送走中介,关上那扇暗红色门板的刹那,楼道里传来他略显急促下楼的脚步声,嗒、嗒、嗒…… 异常清晰,然后一切归于沉寂,一种厚重的、令人不适的寂静迅速包裹而来。
独自一人站在客厅中央,那阵若有似无的陈旧香气似乎更明显了些,丝丝缕缕,缠绕在鼻端。我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那点莫名的不安,开始动手收拾。清理灰尘,归置衣物。前任租客似乎是个生活极简的人,或者说,搬走得异常彻底,衣柜、抽屉几乎都是空的,只在床底拖出一个塞满泛黄旧报纸的纸箱,散发着更浓重的旧纸和灰尘的味道,估计是用来防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