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当天,我老婆失忆了
结婚五年,相看两厌。
我跟米白约好,今天就去民政局,一拍两散,各自安好。
结果呢?
我在民政局门口吹了半小时冷风,一个电话直接把我干懵了。
“陈先生,您夫人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市一院抢救,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我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医院。
那个前一秒还跟我冷战的女人,此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
“师兄,他们说你是我老公。”
我看着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婚,还离得成吗?
今天是我们的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也是我们约好去民政局离婚的日子。
我,陈言,正站在民政局门口,手里捏着两个红本本,哦不,是户口本。
九点开门,现在八点五十,我提前了十分钟。
我这人,一向守时,尤其是在离婚这件事上。
米白,我那个结婚了五年的老婆,估计会踩点到。
她一向如此。
我跟她,就像两个精准对时的钟,只不过一个永远快,一个永远慢。
结婚五年,我们之间的默契,可能就只剩下“相看两厌”这四个字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消息。
说明她正在路上,没有反悔。
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点空,又有点如释重负。
这五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终于要结束了。
九点整,民政局的大门准时打开。
第一对进去的小年轻,脸上洋溢着傻笑,手里拿着准备好的证件照,一看就是来结婚的。
我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让出一条通往“爱情坟墓”的康庄大道。
九点十分,米白还没来。
我有点烦躁,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
号码刚翻出来,又觉得没必要。
都到这份上了,催什么催。
再等十分钟,她不来,我就当她默认放弃,下次再约。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结婚的进去好几对了,离婚的窗口好像就我一个预备役。
九点半。
我耐心告罄,决定走人。
刚转身,手机就跟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我以为是米白。
“喂?你到哪了?还离不离了?”
我语气不太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
“您好,请问是陈言先生吗?米白女士的家属?”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是她丈夫,怎么了?”
“是这样的,米白女士在路上出了点意外。
被车撞了,现在正在市一院抢救,请您尽快过来一趟。……”
“什么?”
我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后面的话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被车撞了”、“正在抢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挂的电话,怎么拦的出租车,怎么报的医院地址。
司机看我脸色惨白,一句话没多问。
油门踩到底,车子像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
一路风驰电掣,我感觉自己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米白,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我冲进急诊大厅,抓住一个护士就问。
“米白!刚刚出车祸送来的那个,人在哪?”
护士被我吓了一跳。
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指了指抢救室的方向。
“家属是吧?别急,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就是头部受到撞击。
还在昏迷,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在三楼302。”
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脱离生命危险了。
还好,还好。
我连滚带爬地上了三楼,找到302病房。
推开门,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面而来。
米白就躺在靠窗的病床上,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她静静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对方了?
好像从两年前开始,我们就开始分房睡。
我在公司加班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把自己关在画室里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我们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
家,变成了一个只用来睡觉的旅馆。
我甚至快要忘了,当初我是怎么追的她。
她是我们大学油画系的系花,追她的人能从校门口排到西门。
而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建筑系学长。
我追了她整整两年。
送了九百九十九天的早餐,写了一百多封情书,在她宿舍楼下弹吉他唱跑调的情歌,被宿管阿姨用拖把赶了三次。
毕业那天,我跟她说,我要去国外进修了。
她二话不说,拉着我就去了民政局。
她说:“陈言,我们结婚吧。我怕你跑了。”
那时候的她,爱我爱得那么热烈,那么勇敢。
可现在呢?
我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又怕惊扰了她,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就在这时,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她看着天花板,又转头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最后,目光落在了我的脸上。
四目相对。
我看到她清澈的眼眸里,先是困惑,然后是惊讶。
最后,一抹红晕悄悄爬上了她苍白的脸颊。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发出了一个微弱又带着不确定的声音。
“师兄?”
我愣住了。
师兄?
她已经有七八年没这么叫过我了。
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她就一直叫我“陈言”,或者“老公”。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小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害羞和窃喜。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一个护士推门进来换药。
护士看到她醒了,笑着说:
“你可算醒了,你老公都快急疯了,从你送来到现在,一直守在这儿呢。”
老公?
米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我,脸颊涨得通红。
“师兄,他们说……说你是我老公?”
我看着米白那张写满了震惊和羞涩的脸,脑子彻底宕机了。
这什么情况?
演的哪一出?
可她那眼神,清澈得跟山泉水似的,一点杂质都没有。
那是我七年前,在她眼睛里看到过的光。
那时候,她每次在校园里“偶遇”我,都是这个眼神。
护士小姐姐还在那里絮絮叨叨。
“是啊,你老公对你可真好。你一出事,他火急火燎就赶过来了。
你看他那衣服,都皱成什么样了,肯定是从什么重要场合跑来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衬衫。
确实,为了今天的“离婚大典”,我特意穿了件新买的白衬衫,现在已经皱得跟咸菜干似的了。
米白顺着护士的话,目光也落在了我的衬衫上。
她的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偷偷地、快速地瞥了我一眼。
然后迅速低下头,小声地,几乎是含在嘴里一样嘟囔了一句。
“我们……结婚了?”
我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该怎么回答?
说“是啊,我们结婚五年了,今天本来要去离婚的,结果你半路出了车祸”?
这话我说不出口。
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我说不出口。
护士换好药,又叮嘱了几句,就出去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米白两个人。
气氛尴尬得能用脚趾抠出一个大平层。
她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抓着被子,不敢看我。
我看着她头顶的发旋,心里乱成一锅粥。
“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该死的沉默。
“你……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她像是被吓了一跳,抬起头,摇了摇头。
“不……不疼了。”
说完,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完了。
这绝对不是装的。
我认识的那个米白,吵架能把我怼到墙角抠墙皮,冷战能把我冻成南极冰雕。
她什么时候这么……娇羞过?
只有七年前。
只有那个还在暗恋我,连跟我说句话都会脸红的米白,才会是这个样子。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一个荒谬又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不会是……失忆了吧?
而且还是那种电视剧里最狗血的选择性失忆,记忆正好倒退回了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
不,不对。
七年前,我们还没在一起。
她还在苦苦暗恋我。
而我,正在享受被系花暗恋的虚荣感,迟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所以,她的记忆,是回到了七年前,她暗恋我的时候?
我靠。
“师兄……”
她又小声地叫了我一句。
“嗯?”我回过神来。
“我们……真的结婚了?”
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一丝丝的不安。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是我久违了的星光。
谎言就在嘴边,几乎要脱口而出。
“对,我们……”
“陈先生。”
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话。
我回头一看,是主治医生,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他朝我招了招手。
“你出来一下,我跟你说一下病人的情况。”
我松了口气,像是得了特赦令。
“你先好好休息,我马上回来。”我对米白说。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我的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我跟着医生走到走廊尽头。
“医生,我太太她……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推了推眼镜,表情有点严肃。
“陈先生,你先别急。从检查结果来看,你太太身体上没有大碍。
主要是头部受到撞击,造成了颅内轻微的血肿。”
“血肿?严重吗?需要手术吗?”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血肿不大,可以自行吸收,暂时不需要手术。但是……”
医生顿了顿。
“但是什么?”
“但是这个血肿压迫到了她的记忆神经中枢。
导致了……嗯,一种比较罕见的逆行性遗忘症。”
“逆行性遗忘症?”我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词汇。
“简单来说,就是她失去了一部分记忆。她不记得最近发生的事情了。”
“失去了多少?”
“这个不好说。根据我们刚才的初步询问。
她对自己的认知,好像还停留在很多年前。她说她还是个大学生。”
果然。
我的猜测被证实了。
老天爷,你这是在跟我开什么国际玩笑?
“那……她还能恢复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有恢复的可能,也许血肿消散了,记忆就回来了。也许……就一直这样了。”医生说得很保守。
“最重要的是,病人现在情绪很不稳定,对周围的一切都很陌生。
作为家属,你们千万不要刺激她,尽量顺着她。
给她营造一个熟悉、安心的环境,有助于她的康复。”
不要刺激她。
顺着她。
熟悉、安心的环境。
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这几句话。
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
“你太太很依赖你,这是好事。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我苦笑了一下。
辛苦?
这何止是辛苦,这简直是极限挑战。
我回到病房,米白正睁着大眼睛看着门口,一看到我,眼睛都亮了。
“师兄,医生怎么说?我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没有,小问题。”我走到床边,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就是一点轻微脑震荡,休息几天就好了。”
她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
“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
然后,她又用那种期待又羞涩的眼神看着我。
小声问出了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所以……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呀?”
我看着她,心里天人交战。
告诉她真相?
告诉她我们结婚了,但是感情破裂,正准备离婚?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
“千万不要刺激她。”
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可能会让我后悔,也可能会让我重获新生的决定。
我坐下来,握住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她的手很凉,被我握住的瞬间,轻轻抖了一下,像触电一样。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又缓慢地说。
“米白,你听好了。”
“我们不是师兄妹。”
“我们是夫妻。”
“我是你的……老公。”
话音刚落,我看到米白的脸。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再到脖子。
她整个人像是被煮熟的虾子,眼睛里水汪汪的,氤氲着一层雾气。
她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真的……吗?”
“真的。”
我感觉自己的脸也在发烫。
天知道,我已经多少年没说过这么肉麻的话了。
她看着我,突然傻笑起来。
那笑容,纯粹又干净,像七年前的夏天。
我第一次见她时,她不小心把画板上的颜料蹭到我白T恤上时,那个抱歉又可爱的笑容。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老公。”
她试探着,轻轻地叫了我一声。
声音又软又糯,像一块棉花糖,砸在我心上。
我感觉我完了。
这场婚,八成是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