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年没见的前夫,满世界为我实现遗愿。
他给我从小长大的孤儿院捐款两亿。
捐赠仪式上,他一身素黑,在镜头前哭得几乎昏厥。
深情得让全城人动容。
所有人都知道。
汤韵舟心里有个白月光。
是他深爱着,却在五年前意外身亡的前妻。
我站在台下。
看他痛苦地向曾经想开车撞死我的女人索吻,得了安慰后,又开始痛苦地对着我的遗照诉说思念。
在撞上汤韵舟泛红的目光后。
我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五年,足够让我与从前判若两人。
也足够淡化曾经所有爱恨。
1.
我是这里的老师。
正抱着纸箱,将里面的爱心捐赠品,往仓库里搬。
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模糊视线。
但我们还是一眼认出彼此。
前夫,汤韵舟。
五年不见,他早已褪去少年青涩。
在记者的簇拥下,他频频看向台下的我,频频失态又频频失了声:
“我前妻生前最喜欢孩子。虽然她走了五年,但我一直觉得她还在看着我。”
“这所孤儿院是她常提起的地方,我希望能替她建设这里。”
我抱着捐赠品,站在台下,听他迟来告白。
心里再掀不起曾经的爱与恨。
我压低帽檐。
将与从前判若两人的自己,藏得更深。
对上他泛红的目光后,我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喂,那个穿工作服的!没看见地板脏了吗?还不快拿东西来擦!”
一个保镖眼尖,冲着我背影大吼。
他误以为我是这的工作人员。
“喂!站住!叫你呢!”
保镖冲上来,揪住我,将我往后一扯。
装着捐赠品的纸箱落地。
我摔在地上。
帽子滑落。
蜿蜒丑陋的疤,像一条蜈蚣,横亘我的左半脸,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
周围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汤韵舟始终落在我身上的视线,忽地一颤,他又再度红了眼。
他小心翼翼问:
“是......是宛宛吗?”
2.
记者的镜头,从汤韵舟身上转移。
对准地上狼狈不堪的我。
我撑起身子,若无其事般,捡起地上的捐赠品,毫无所觉地想继续往仓库走。
“等等!你别走!”
汤韵舟踉跄着冲下台,抓住我的手。
触手却是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疤。
他嘴唇抖了抖:
“真的是你,你没死?那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宛宛在怪我吗?这五年,我、我一直有在替你实现你说过的愿望,我还替你在每个地方都留下了足迹。”
“我、我不断以你的名义做慈善,让你活在了所有人心里。你知道这五年,我为你做了多少,我过得有多痛苦吗?”
痛苦?
是当年痛苦地拿着我的画去领奖?
还是当年痛苦地和差点撞死我的女人结婚?
我挣开他的手,语气生疏冷漠:
“对不起,先生,你认错人了。”
察觉我没和他相认的想法。
他想说些什么,却在对上我的残脸,和我冷淡疏离的眉眼后,欲言又止。
最后只垂着头,不死心地说了句:
“不可能,我不可能认错我前妻。”
就在这时,一双女人的小手环上汤韵舟的手臂,将他温柔地拉在怀里。
女人探出含笑小脸:
“老公怎么了吗?是不是被这个小丑八怪吓到了?”
是何雅雅。
当年开着跑车,将我撞下山崖。又动用家族势力,抹去一切的女人。
看见是我,她满脸得意地挺直隆起的小肚,从香奈儿包里,掏出几张粉色钞票。
洋洋洒洒的钱,如雨落下。
“小丑八怪,拿钱滚远点。别在这里碍我老公的眼。”
肆无忌惮。
眸底嫌恶。
汤韵舟视线始终复杂地盯着我。
他没有阻止怀孕的现任妻子,如同当年那般,再度羞辱我。
像在等我像以前那样,为他发疯。
我面不改色。
弯下腰,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钱。
“谢谢何小姐捐给孩子们的钱。”
平静、平淡,再没了从前的歇斯底里。
何雅雅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汤韵舟像害怕什么,推开何雅雅,想上前几步,想解释什么。
我却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传来孤儿院院长的解释声:
“汤先生,那位是院里的阮老师。几年前流浪到这的。为人非常善良,无偿为孩子们教书,就是身体不太好......”
......
在仓库放置好捐赠品。
我关上门,靠着墙,缓缓滑落。
再度重逢,心脏像被挖走一小块。
这五年。
他们大概从没想过,我还活着。
3
我看向再也使不上劲的右手。
粉碎性骨折。
我再也拿不起画笔了。
这五年,我成了孤儿院的义工老师。
而汤韵舟靠着我的画,成了享誉国际的天才画家,赚得盆满钵满。
还在媒体前,立起深情前夫人设。
可明明五年前他不是这样的......
那时,他还不是什么天才画家。
他只是个连线条都画不直,却一心想要挤进上流社会的少年。
我有天赋。
他有野心。
我们两人从小就是青梅竹马。
长大后,他向我告白。
我们顺其自然结了婚。
为了帮汤韵舟还清家人欠下的赌债,我没日没夜在地下室作画。
我不署名。
把所有的画,都盖上他的名字。
让他拿着去参加画展,去博取名声。
“宛宛,男人在社会比女人容易出头。把画交给男人运作,是最快的来钱途径。”
“等我出名了,我就给宛宛补办婚礼,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
他曾经抱着我,信誓旦旦许诺。
我信了他。
直到何雅雅的出现。
何雅雅是何家见不得光的私生女。
她急需一个有名气的“才子”未婚夫,用来提升家族地位。
汤韵舟的“才华”吸引了她。
那天,我拿着刚画完的《深渊》,兴奋地想告诉汤韵舟:
这幅画有人出高价。
我们可以把他家人的债还清了!
可当我提前回家。
看到的却是他,匍匐在何雅雅身上。
而何雅雅,被他伺候地眼神迷离。
......
我开始发疯。
我用力扇了何雅雅一巴掌。
我开始不断质问汤韵舟。
汤韵舟开始不耐烦地甩开我。
他心疼地去揉何雅雅被我扇红的脸。
何雅雅捂着脸,指着我的画:
“这又是你枪手老婆画的?舟哥哥,和她离婚。只要你跟了我,这幅画就是你的成名作,没人会知道是你老婆画的。”
后来,情绪崩溃后的我更疯了。
上前又想扇人,却被汤韵舟推开。
他拿走了我手里的《深渊》。
“宛宛,你别怪我。你是孤儿。你给不了我想要的家庭,但雅雅可以。”
“而且,雅雅很崇拜我的才华。她会给我提供情绪价值,不像你。”
再后来,我便没了理智,准备鱼死网破时,被何雅雅带上了山。
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
我绝望地向汤韵舟求救。
请念在我们从小的青梅竹马之情,爱过,有段婚姻,救我......救我......
可他只是回头看了我一眼。
里面有恐惧,有犹豫,最后都成了决绝。
如果我活着,他找枪手代画的事情就会败露。
如果我活着,他就做不成何家金龟婿。
汤韵舟再没回头。
“轰——”
我连人带车坠落悬崖。
4
我以为我会死。
可老天大概觉得我命不该绝。
我挂在半山腰的树上。
我留了口气,身心却受到巨创。
五年再度重逢。
汤韵舟把捐赠会延长了半个月。
他把当年的愧疚,试图弥补给孤儿院的孩子们。
各路媒体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我躲在后厨。
却被何雅雅的助理叫了出来。
“那个带口罩的,对,就是你。”
助理颐指气使,
“汤先生纪念前妻的慈善拍卖会要开始了。前厅人手不够,你去把汤先生名为《重生》的画,搬到舞台上去。”
《重生》。
是我车祸前画的最后一幅画。
原本叫《深渊》。
汤韵舟把它改了名,签上了自己名字,成了他成名路上的里程碑。
我抬起画框,把《深渊》挪向舞台。
记者们的闪光灯疯狂闪烁。
我搬着画经过他的身边。
他瞥见我,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但很快被何雅雅拉住了手臂。
“老公真是深情。”
何雅雅笑着赞叹,却不动声色地伸出脚,绊在我视线盲区的脚上。
“砰——”
我重心不稳,连人带画又摔了。
现场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做事的?”
“弄坏了汤慈善家的名作,这下把她卖了都赔不起!”
汤韵舟脸色骤白。
他想上前扶我,却被何雅雅拉住:
“老公肚子好疼,宝宝好像踢我了。”
就在这时,有人着急地跑上台,推开何雅雅,将我从地上扶起。
“你们在干什么!”
清润声音带着怒气。
是孤儿院的义工老师,陈语山。
他挡在我身前,看向何雅雅。
“何小姐,请道歉。阮老师是你故意绊她才摔倒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何雅雅脸色铁青,她看向汤韵舟。
而汤韵舟却看向陈语山扶住我的手。
好奇怪。
我居然在他眼中看见了嫉妒情绪。
五年前弃我如敝履的人,现在,居然在嫉妒一个陌生少年,给予我的温暖善意。
5
陈语山是个倔脾气。
他硬是拽着我去休息室,按着我坐好。翻出急救箱,给我处理摔伤伤口。
休息室的门忽然被人推开。
汤韵舟追着我,出现在门口。
他提着药箱。
身后跟着两个穿白大褂的医生。
“宛宛,劣质药水怎么能用?”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医生上前。
“这些年我一直在后悔,给我个机会。我让最好的医生给你看。摔伤的伤口可大可小,万一用劣质药水感染了......”
“这里是员工休息室,闲人免进。”
我避开他的触碰,打断他:“请出去。”
汤韵舟脸色变得难看。
他目光转向正在给我贴创可贴的陈语山。
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卡,甩给陈语山。
“宛宛是在叫你出去。拿着钱,滚出去。这里没你的事了。”
说完。
他鼓足勇气。
嗓音有些生硬地对着我邀请:
“宛宛,跟我走。”
“我有钱了。我现在有很多钱。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祛疤治手......我可以离婚,我们重新开始。”
“我......”
他掏出戒指,还想准备说什么。
却被陈语山一拳揍了过去:
“当小三的,还这么理直气壮。”
“我还站在这,就敢勾引我老婆。”
第2章
他被打偏了脸,僵在原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的话,全堵在了喉咙口。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似的,抖了抖嘴唇:
“宛宛,你、你嫁人了?”
我对他这副,好像是我对不起他的样子,感到不耐烦,却还是礼貌地向他解释:
“汤先生,我也有步入幸福的权利。”
“我很幸福。”
“所以,请你不要当破坏他人幸福的人。”
说着,我做出请的手势,想把汤韵舟请走。
恰好,休息室外传来何雅雅找人的声音。
“老公,你跑哪去了?所有人都在等着你进行慈善拍卖呢,你人在哪?”
汤韵舟却像是没听见。
他久久立在原地,目光固执地注视着我。
还是陈语山上前,挡住了他视线。
他才咬了咬牙,看向陈语山一眼,攥紧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6.
汤韵舟还是不信我嫁人了。
他开始每天给我发关心短信。
院长的老年机也收到过信息轰炸。
当年,我不信他会为名利抛弃我。
现在,他不信曾经把他捧在心尖尖,而且还丑了残了的小姑娘,会嫁人,能嫁人。
“宛宛,一定是在故意气我。”
他不死心。
我就被他单独堵在墙角质问。
“那个姓陈的男人有什么好。”
“他和你一样是个孤儿。他不配你。他也不如我,事业有成,有家,有钱。宛宛,你为了故意气我,居然作践自己,随便找个男的嫁了!”
我冷眼看向汤韵舟:
“汤先生,请注意你的措辞。”
“还有你越界了。”
可他还是不死心。
步步紧逼。
他赤红着双眼抓住我的肩膀:
“陈语山他能带给你什么?他能给你办画展?能让你重回艺术圈?还是能治好你的手?”
“宛宛,你别天真了。贫贱夫妻百事哀,你现在觉得他好,是因为你还在泥潭里。”
像是怕再不出手,便会彻底失去什么。他着急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了一张烫金邀请函。
语速很快。
动作着急。
“这周五,有我的个人画展。压轴作品,是你曾经的画作。”
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焦急地牵起我的手。
把邀请函塞给我。
“来看一眼吧。虽然署名是我。但你知道的,那是你的东西。只要你肯回来,我可以对外宣布,你是我的灵感缪斯,我们可以共享这份荣耀。”
说完,他小心观察着我的表情。
试图从中找到,哪怕一丝动容。
我看向那张邀请函。
上面印着他的名字。
我的作品,成了他炫耀的资本。
成了他施舍给我的诱饵。
“汤先生,这份荣耀霸占久了,你不会就觉得它真的就属于你吧?”
这句话出口。
汤韵便没了声。
我绕过他想走。
他却好像准备这辈子只跟着我了。
我停下脚步,冷眼看向他:
“汤先生,你妻子怀孕了。”
“快要当爸爸的人,对别的女人这么做,会让你妻子误会的。”
我抬眼,目光越过他肩膀,看向他身后。
汤韵舟愣了会,顺着我的视线,回头看。
何雅雅挺着隆起的小腹,面色难看至极,不知来了多久,在他身后又站了多久。
汤韵舟没有理她。
却在我又一次绕开他时,回过神,伸手,赶忙抓住了我。
空气一时寂静。
我只好佛下他的手。
“我们好不容易都成家幸福了。我也放下过去了。”
“我不想彼此闹得太难堪。”
可是,就算我说得如此清楚。
汤韵舟还是死死地跟上了我。
直至遇见陈语山。
陈语山用身高优势挡住了他。
他才彻底离开。
五年前。
我车祸重伤,治疗后,流浪到孤儿院。
曾经的院长再也认不出我。
但她还是接纳了无家可归的我。
我在这遇见了陈语山。
他、院长,还有一群小朋友。他们一直鼓励我,陪伴我,带着我成功复健。
他们不会嫌弃我丑陋的伤疤。
还会时常为我的痛苦流泪。
我一点一点被治愈。
从此投身于建设孤儿院。
免费为小朋友们当起了老师。
我与陈语山约好:
我们要一起建设孤儿院。
我们一起把后半生奉献给孤儿院。
这五年淡化了过往。
我们想好不容易再次幸福。
我不想被打扰。
......
谁料。
孤儿院水电忽然间全断了。
7
供电局和自来水公司,给出的理由出奇一致:
线路老化,管道维修,恢复时间不定。
紧接着,给孤儿院供应蔬菜的菜贩也不来了。
他说,有人警告他,再敢往这送一片菜叶子,就砸了他的摊子。
这么霸道且不顾人死活的做法。
我自然知道是谁干的。
何雅雅。
她还和五年前开车撞我时,一样肆意霸道。
她无法容忍汤韵舟把注意力给我。
更容忍不了的,是我还活着。
中午,孩子们端着清汤寡水。
懂事得让人心疼。
院长是个善良的老太太。
她急得眼眶通红。
她和陈语山,拿着手机,到处打电话求助,却处处碰壁。
我坐在角落。
开始对过往不究的态度感到后悔。
我胃里气得阵阵抽痛。
何雅雅带着一群保镖走了进来。
陈语山张开双臂。
拦在她面前。
身后是一群瑟瑟发抖的小孩。
就在何雅雅真正开始报复前。
我的手机忽然跳出几条信息。
又是汤韵舟。
【我知道雅雅带人去找你麻烦了。】
【宛宛,这五年我一直很后悔,给我个机会,让我帮你。】
......
却在铺垫这么多后,话锋一转,在最后发了句:
【但前提是,你和陈语山离婚。】
......
我选择了再次把汤韵舟拉黑。
于是五年前的车祸,现在的断电、断水,何雅雅仍觉得自己不够狠。
那一天,她带着一群肌保镖,除了欺负我,还拉上了一群老人小孩。
几十个壮汉保镖冲了上来。
我很快就被放倒。
我趴在地上。
看向陈语山。
他为了保护孩子们流了血。
我看向孩子们惊恐的眼神。
我再看向门外。
是何雅雅肆无忌惮的恶意。
竟恍如五年前的情景。
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心里也有什么东西醒了。
8.
陈语山报了警。
我找了间密室。
手机架在一旁。
摄像头对准画布。
我的手确实废了。
它无法像以前那样控制线条的粗细。
但,不代表完全不能作画了。
三个小时。
一幅《深渊》的简易复刻版出现。
我对着镜头打招呼:
【大家好。我是汤韵舟的白月光前妻。】
【国际著名画家汤韵舟的成名作《重生》,原名《深渊》。底稿是我在五年前,即车祸发生的前三天完成的。】
【事实上,汤韵舟先生的所有画作,均为冒用我个人独创。】
【以下均为相关证明证据。】
说着,我关掉密室的灯,拿起紫外线灯,在简易复刻的《深渊》画中,轻轻照了一下。
【汤韵舟先生,你可能并不知道,我画画有个习惯。我的每一幅画,人物眼睛里,都藏着个小小的‘宛’字。】
【是用特殊颜料混合画上去的。平时看不见,只有紫外线照射才会显现。】
果然,复刻版的《深渊》里,人物眼睛赫然亮起小小的,幽蓝色“宛”字。
视频末尾,我提出尖锐质疑:
【国际著名大画家,汤韵舟先生,你的所有作品,包括成名作《重生》,你敢拿紫外线照吗?你敢鉴定画上的“宛”字笔迹是谁的吗?】
说完,点击发送到社交账号。
同时,我又编辑了一段文字。
简述了我曾如何与汤韵舟青梅竹马,两人如何又是一人作画,一人参展,而何雅雅,何家豪门私生女,又是为何、如何介入了我的前段婚姻。
五年时间早已改变了许多事。
我不再歇斯底里。
再没了从前非要解释的癫狂。
而有些人五年时间仍旧不变。
何雅雅一如当年肆无忌惮。
她若不倒下。
五年前的车祸必然会再次重演。
9
视频爆了。
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死而复生”、“天才画家”、“豪门恩怨”、“枪手疑云”,每一个标签都足以引爆舆论。
五年前,汤韵舟靠着我的画作,用“才华”吸引了何雅雅,从此搭建起了名利高楼。
如今楼越高,崩塌起来也越剧烈。
有专业画评人,连夜做了对比视频。
把汤韵舟这几年所有的画作,和我画布上的复刻版进行了比对。
结论出奇的一致:
画布上的画,虽然笔触粗糙,但灵魂和构图与《重生》如出一辙。
而汤韵舟好像就是从五年前开始,后续的几幅作品,虽然技巧完美,却总觉得少了曾经的那点“灵魂”。
......
事情闹得很大。
汤韵舟不得不召开个人发布会。
我以为他开发布会是为了狡辩。
没想到他居然说出了真相。
他说:
这五年,一直在渴求我的原谅。
何雅雅也来了发布会。
她领着十几个保镖。
挺着隆起小腹,和十几个保镖,在人群里撕开条路。
“不准承认!不准承认!你不准承认!”
“把摄像机都给我砸了!”
“我看谁敢录!我看谁敢播!”
恍如五年前般肆无忌惮。
周围快门声疯狂响起。
记者们疯了般记录。
“何家小姐打人了!”
“有钱人也太嚣张了吧!”
当天,豪门千金大闹发布会相关话题爆了。
舆论风向也彻底转变。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怀疑,我是为了蹭热度炒作,有那么现在,何雅雅的肆意妄为,就是最好的铁证。
11
有人报了警。
何雅雅被带走了。
她走的时候还很嚣张。
他看向着镜头,对我放狠话:
“阮从宛,你等着!”
“我一定让你横尸街头!”
可惜,她没等到明天。
她大闹发布会,试图打人的视频,深水炸弹般在互联网掀起滔天巨浪。
我不需要做什么。
愤怒的网友就成了最锋利的刀。
何氏集团的股价开盘跌停。
何雅雅本身就是何家私生女。
当她能进入何氏集团,全靠她嫁给著名画家汤韵。如今被证明汤韵舟是冒名了他人荣耀。
她爸爸为了保住集团,当天下午就发布了断亲声明。并暂停了何雅雅在公司的一切职务,并声称要严查此事。
毫不留情。
说不要就不要。
同时我连夜整理好了优盘。
里面是当年车祸的现场勘测报告复印件,还有我的手这几年的治疗记录。
我已经发给警方了。
我也发给媒体了。
警方重启五年前车祸案的调查。
何雅雅的保镖为了减刑,争先恐后地供出了当年,何雅雅为了制造车祸意外,如何指使他们的细节。
12
一个月后。
孤儿院的修缮工作完成了。
因为那些新闻,社会各界的爱心捐款涌了进来。
孩子们也穿上了更多新衣服,用上了更好的新课桌。
我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
我只是个义工老师。
我将把余生都奉献给孤儿院。
我没想过要出名。
后来,汤韵舟要求见我。
他问我:
“宛宛,我为你澄清了真相,你能原谅我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
他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以前总觉得,才华也好,人也好,只要有钱有势,就能抓在手里。”
“现在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丢了就是丢了。”
......
“雅雅肚子里的孩子......流掉了。”
他的眼眶有些湿热:
“你也知道,她就是个私生女。何家要面子,知道她要坐牢,让人给送了堕胎药。他说何家的种不能生在监狱里。”
我沉默不语地听着。
心里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宛宛。”
汤韵舟的眼泪无声流下来。
“如果当初我没有拿你的画,没有应雅雅的邀约上她的车。我们现在是不是会有个家?”
“没有如果。”
我打断了他:
“汤先生,人生这盘棋,落子无悔。你为了赢,偷了棋子,就注定会输掉整个人生。”
说完,我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汤韵舟撕心裂肺的哭声。
我没有再回头。
回到孤儿院,那天阳光很好。
陈语山站在树荫下等我。
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
见我过来,他眼睛一亮,把其中一串递给我。
“阮老师,给!这串草莓多!”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细细的绒毛都在发光。
我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很甜。
酸涩的外壳碎裂后,满口都是甜味。
“走吧,回家。”
他牵起我的手。
我们慢慢地走在孤儿院的街道上。
还好,我的人生还是鲜花满地。
番外(汤韵舟视角):
这五年。
我过得并没有表面那么风光。
何雅雅不是个温柔的妻子。
她喜怒无常。
虽然她爱我。
但稍微不顺心就对我颐指气使。
每当何雅雅发脾气的时候,我就会疯狂地想念宛宛。
想念在地下室里,为了给我省钱买颜料,连肉都舍不得吃的傻姑娘。
想念画完画后,还会温柔地给坐在我怀里撒娇的宛宛。
明明她才是天才。可她是那么崇拜我,那么爱我。
宛宛发生车祸后。
我开始以她的名义疯狂地做慈善。
我给孤儿院捐钱。
我去那些她曾经想去的地方。
我甚至自欺欺人地想:
只要我做得足够多,老天就会原谅我。
只要我有了足够的钱和地位,等哪天轮回到下辈子了,宛宛她一定会原谅我。
毕竟我们是青梅竹马。
毕竟她曾经那么爱我。
......
宛宛说不要再打扰她。
可我鬼还是使神差地去了孤儿院。
我躲在街角的阴影里。
像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我看见了叫陈语山的男人。
说实话我以前看不起他。
他有什么?
没钱、没势、没背景,笑起来傻里傻气。
在我构筑的金钱至上的世界观里,他就是个底层的蝼蚁。
我曾理直气壮地对宛宛说:“贫贱夫妻百事哀。”
我是真的这么认为的。
可是那天,我看着他牵着宛宛的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
宛宛脸上的疤痕没有任何遮掩,却在发光。
她咬着那串糖葫芦,笑得那么甜。
那一刻,我突然意识到,陈语山就是当年的我。
是一无所有却拥有一颗真心的少年汤韵舟。
那个少年曾经也牵着宛宛的手,发誓要给她最好的生活。
可是后来,那个少年被我杀死了。
我为了所谓的“上流社会”,亲手杀死了虽然贫穷但却干净的自己,换来了一具涂满金粉的行尸走肉。
我嫉妒陈语山。
不是因为他得到了宛宛。
而是因为他守住了我没能守住的东西。
他比我富有。
在名利场崩塌的午后。
他才是真正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