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拆迁款三百万,全被父母攥在手里。
“钱要留给你弟,你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了。”
直到父亲查出尿毒症,每周透析要五千。
我妈哭着把诊断书拍在我面前:“你爸要是没了,这家就垮了!”
我心一软,拿出和丈夫攒了十年的积蓄。
卡里二十万刷完那天,医院催缴单又来了。
“账户余额不足,请补缴十五万。”
我咬牙联系中介,决定卖掉我们的婚房。
签委托合同前,我鬼使神差翻了父亲的旧抽屉。
三份巨额保单静静躺着,受益人全是我弟的名字。
我叫邰招娣,今年三十二岁,在城东的菜市场边上开着一间小小的干洗店。
这店是跟老公苟建彪一起盘下来的,十年前我们俩刚结婚那会儿,啥都没有,就靠着一股子拼劲,白天摆摊熨烫衣服,晚上窝在出租屋数钢镚儿。
攒到第十年,才凑够了首付,买下现在住的婚房——一套老破小的两居室,虽然墙皮掉得厉害,但好歹是我们自己的窝。
我一直觉得,有这个家,再苦的日子也能熬出甜味儿。
可最近这甜味儿,像被谁拿针戳了个洞,呼呼地往外漏气儿。
一切是从上个月开始的,我妈突然打来电话,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
她说:“招娣啊,你快回来一趟,你爸……你爸进医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熨斗差点没拿稳。
我爸邰大猛,今年五十八,平时身体壮得像头牛,扛袋水泥上楼都不喘,怎么会突然住院?
我慌忙问:“妈,我爸咋了?严不严重?”
我妈在那头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查出来是尿毒症,医生说……说要透析,一周一次,一次五千块!”
五千块!我脑子嗡的一声,像被谁敲了一闷棍。
我家是城中村拆迁户,三年前拆了老宅子,赔了三百万。
那时候我刚怀上二胎,我妈打电话来说:“招娣,家里有钱了,你安心养胎,别出去打工了。”
我还挺高兴,以为终于能松口气,谁知道这三百万,从头到尾就没经过我的手。
我弟邰旺财,比我小五岁,那会儿正谈对象,我妈直接把钱转给了他:“旺财要娶媳妇盖新房,你是姐姐,以后嫁出去就是别人家的人,钱得留着给弟弟。”
我当时还傻乎乎地信了,觉得妈说得对,女儿早晚是泼出去的水。
现在爸病了,要花这么多钱,我妈第一反应不是动用那三百万,而是找我。
我挂了电话,跟苟建彪一说,他眉头皱成了疙瘩:“透析可不是小数目,一个月就得两万,咱们哪有那么多钱?”
我嘴上说:“我再想想办法。”心里却已经软成了一滩泥。
毕竟是亲爸,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第二天我就回了老家,一进病房,就看见我爸躺在白花花的病床上,脸瘦得脱了形,手背上扎着针管,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往里输。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妈见我来了,一把抓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招娣,你爸要是没了,这家就垮了!你弟还在还房贷,我一个老婆子能弄啥?只能靠你了!”
她边说边抹眼泪,那架势,好像我不掏钱,我爸明天就得咽气。
我心一横,回了句:“妈,您别急,我想办法。”
从医院出来,我直奔银行,把我跟苟建彪攒了十年的积蓄取了出来。
那张银行卡,我们本来打算留着给孩子交学费,或者换辆代步车。
卡插进ATM机的时候,我的手一直在抖。
屏幕上跳出数字:200000.00。
我对着数字看了半天,咬咬牙,点了全部取出。
二十万,是我们省吃俭用十年攒下的全部家底。
当天我就把钱转进了医院的缴费账户。
刷卡的时候,收费窗口的小姑娘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同情。
我心里还挺暖,觉得自己尽了孝心。
可没想到,才过一个星期,医院的催缴单就寄到了家里。
“账户余额不足,请补缴150000元。”
鲜红的印章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我脸上。
我拿着催缴单,手脚冰凉。
这才七天,二十万就花完了?
我赶紧给主治医生打电话,对方语气平淡:“尿毒症患者,前期透析费用高,后续还要看病情发展,可能还需要手术或者肾移植。”
肾移植?我脑子里轰的一声,那得多少钱?
我妈知道了消息,又打来电话,这次连哭都没力气哭了,只是机械地重复:“招娣,你再想想办法,不然你爸真的撑不住了。”
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苟建彪商量。
苟建彪蹲在干洗店的角落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灰落了一地。
抽完第三根,他把烟屁股摁在垃圾桶盖上,哑着嗓子说:“招娣,要不……咱们卖房子吧。”
卖房子?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猛地站起来:“那是咱们的婚房!孩子怎么办?咱们住哪儿?”
苟建彪低着头,声音发闷:“总比看着你爸死强吧?再说了,那三百万拆迁款,你爸妈为啥不动?是不是他们根本就没想救你爸?”
我愣住了。
是啊,那三百万呢?
我妈当时说得斩钉截铁,钱留给我弟娶媳妇。
可现在爸病得快不行了,她怎么不提那笔钱?
我越想越不对劲,第二天就回了趟娘家,想问问那三百万到底怎么回事。
我妈正在厨房做饭,听见动静探出头:“招娣回来了?吃饭没?”
我没心思吃饭,直截了当地问:“妈,家里的拆迁款,是不是还在?”
我妈切菜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早花完了,旺财盖房子,装修,买家具,哪样不要钱?”
“盖房子能花三百万?”我提高了声音。
“怎么不能?”我妈把菜刀往案板上一剁,“现在物价多贵!钢筋水泥都涨价!”
我盯着她的脸,忽然觉得陌生。
以前那个会给我缝补校服、半夜起来给我煮红糖水的妈,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撒谎?
我没再追问,转身回了房间。
既然妈不肯说,那我就自己想办法。
卖房子的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
我跟苟建彪商量好,先找中介挂出去。
周末,中介小王上门拍照,我指着客厅的沙发说:“这沙发有点旧了,要不搬走?”
小王笑了笑:“姐,卖房子嘛,买家喜欢原样最好,显得真实。”
我点点头,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
签委托合同那天,我特意提前回了趟娘家,想再看看爸。
病房里没人,我妈大概去买饭了。
我闲着没事,鬼使神差地走到我爸的旧卧室。
那间屋子一直锁着,我妈说里面堆杂物。
可今天门锁好像没扣紧,轻轻一拧就开了。
灰尘扑面而来,呛得我咳嗽了几声。
屋里很暗,只有一扇小窗户透进些微光。
我摸索着打开灯,一眼就看见靠墙立着一个旧木柜。
我爸以前总说,那里头放着他最值钱的东西。
好奇心作祟,我拉开抽屉。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也没有存折,只有几本厚厚的册子。
我拿起来一看,封面上印着“人寿保险”四个大字。
我的心猛地一跳。
翻开第一本,被保险人:邰大猛。受益人:邰旺财。保额:五十万。
第二本,同样的名字,保额:八十万。
第三本,保额:一百二十万。
三份保单,加起来二百五十万!
我手里的册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原来,我爸早就给自己买了保险,而且受益人全是我弟!
难怪我妈不肯动那三百万拆迁款,难怪她逼我卖婚房!
他们根本就没想过倾尽所有救我爸,他们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我站在昏暗的房间里,浑身发冷,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原来我在他们眼里,真的只是个外人。
一个可以随时榨干,用来填弟弟和这个家的工具。
我蹲在满是尘灰的地板上,手指死死捏着那三份保单的边角,纸页被汗湿了一小块。
眼前的一切像一场荒诞的戏,我是那个最后才知道剧本的演员。
我爸邰大猛一向嘴笨,平时说话直来直去,连哄我妈开心都得靠干巴巴的几句“吃饭了”“天冷加衣”,可从没听他说过自己买了保险,更没提过受益人是我弟邰旺财。
我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我妈的话——“钱要留给你弟,你是女儿,嫁出去就是外人了。”
以前我以为那只是老派观念作祟,现在才明白,那是一套早就铺好的算盘。
我抱着保单,一步步走出那间阴暗的屋子,腿像灌了铅。
回到医院,我妈正好提着保温桶进门,看见我脸色煞白,吓了一跳:“招娣,你咋了?脸这么难看?”
我强忍着眼泪,把保单塞进包里,扯出一个笑:“没事,刚才走急了,有点晕。”
她没怀疑,径直走到病床边,打开保温桶,香味立刻溢满房间:“你爸今儿精神好点,吃点粥吧。”
我看着我爸苍白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他曾经是家里的顶梁柱,扛着砖、修着房,把我们姐弟拉扯大,可在关键时刻,他的“顶梁”不是为我们挡风雨,而是悄悄把利益的天平倾向了我弟。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我弟调皮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我爸气得揍了他一顿,转头却偷偷拿了家里的鸡蛋去赔人情。
那时候我觉得爸偏心,可至少他护着我们俩。
如今这份偏心,变成了明晃晃的算计。
我坐在床沿,低头搅着碗里的粥,没敢喝。
我妈絮絮叨叨地说着医院的费用、透析的次数、以后可能要换肾,话里话外全是催促我再去筹钱的意思。
我听着,胃里一阵翻涌。
如果那三百万拆迁款还在,如果我爸的三份保险能被拿出来用,我们何至于落到卖婚房的地步?
可他们宁可让我和苟建彪赔上十年心血,也不肯动那些钱。
我忍不住开口:“妈,咱家那三百万拆迁款,真的花完了吗?”
我妈的动作一顿,抬眼盯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警惕:“你问这干啥?不是跟你说了,旺财盖房全用完了。”
“盖房能用三百万?”我故意把声音提高一点,“那房子我见过,三层小楼带院子,村里算气派的,可也没到三百万的价吧?”
她放下勺子,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回去:“招娣,你是不是听谁瞎嚼舌根?那钱是旺财的婚房钱,也是他以后的底气,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盯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愧疚,可看到的只有防备和理所当然。
那一刻我明白,跟她讲道理没用。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女儿是外人,钱就该归儿子;儿子的利益不能被任何事动摇,哪怕是亲爹的命。
我默默吃完那口粥,借口店里还有事,匆匆离开。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冷气从四面八方钻进衣服里,我抱紧双臂,却止不住发抖。
回到干洗店,苟建彪正蹲在地上整理一堆待熨的衬衫,见我进来,抬头问:“谈得咋样?”
我把保单拍在柜台上,声音有些发颤:“你自己看。”
他愣了一下,拿起保单翻了两页,脸色一点点沉下去。
“三份……全是你弟的名字?”他抬头看我,眼神复杂。
我点头,喉咙像堵了棉花:“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我爸,他们只是想让我卖房子填窟窿。”
苟建彪沉默了很久,久到我能听见外面街市的叫卖声、隔壁修车铺的敲打声。
他忽然站起来,把保单小心收进抽屉,说:“招娣,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问:“咋不算?他们根本不把我们当家人。”
他搓了搓脸,叹了口气:“我不是说跟你爸妈撕破脸,我是说,咱们得想清楚,接下来怎么办。房子要是卖了,咱们一家四口住哪儿?孩子上学咋办?”
我咬着唇,心里乱成一团。
苟建彪说的每个字都像针,扎在我最怕的地方。
我们为了这套婚房,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才在这座城市有了立足之地。
可现在,它却可能因为一个从没把我们当家人的娘家,被轻易卖掉。
我忽然想起中介小王前几天说的话:“姐,现在行情不好,老破小不好卖,你们这价格要是咬得太死,可能得耗一阵子。”
也就是说,就算我们签了委托,也不一定能很快出手。
可医院的催款单不会等。
我爸的命,似乎在他们眼里也并不值得让那三百万或保险出马。
那一晚,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看天花板,脑海里交替闪过我爸从前扛着我在院子里跑的画面,和我妈在医院里催我筹钱的冷漠神情。
血缘有时候像一条粗麻绳,能把你牢牢绑在原地,不管你疼得多厉害,它都不会松。
可我现在开始怀疑,这根绳子到底是亲情,还是枷锁。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黑眼圈去了医院。
我妈一见我,又开始了熟悉的台词:“招娣,钱的事你想好了没?医院那边催得紧。”
我深吸一口气,把中介给的挂牌价单递给她:“妈,这是咱们婚房的报价,您看看。”
她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眉头立刻皱起来:“这价太低了吧?你们是不是急着卖?”
我冷笑:“不低啊,这已经是市场价了。问题是,就算按这个价卖了,也得一两个月才能成交,医院能等那么久?”
她脸色变了变,嘴硬道:“那你们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找亲戚借?”
我盯着她:“亲戚的钱就不用还吗?再说,您跟我爸不是有三百万拆迁款和保险吗?那才是大头啊。”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嗓门一下子拔高:“那是旺财的!你弟还没成家立业,你不能动!”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在她的世界里,我弟永远是需要被保护的幼崽,而我,永远是随时可以牺牲的长女。
我不再争辩,转身出了病房。
走廊尽头有一扇窗,我推开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心头的燥热。
我知道,这场家庭闹剧还远没到高潮。
他们逼我卖婚房,是想用最小的代价,换来他们想要的安稳。
可他们忘了,我和苟建彪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我摸了摸包里的保单,心里渐渐升起一个念头——既然你们藏着这些,那就别怪我翻出来,让大家看看,这所谓的“亲情”到底值几个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