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排长靠在被炮火熏黑的沙袋上，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旧驳壳枪 —— 那是三年前从伪军手里缴获的，枪管有些变形，每次连发三枪就会卡壳，可在这缺枪少弹的前线，已是他最贴身的依靠。
李排长瞬间直起身，右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指腹触到那道熟悉的裂痕，眼神骤然锐利起来 —— 他在前线摸爬滚打了八年，从平型关到台儿庄，见过的武器能堆成小山，可眼前这木盒的制式，却让他心里莫名一紧。
“这位同志，止步。” 李排长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战壕里几个正在擦拭枪支的士兵也立刻抬起头，枪口下意识地对准了来人。
年轻人停下脚步，正是王羽。他没有丝毫慌乱，只是缓缓打开手中的木盒，一股淡淡的机油味随之散开。当看到盒中躺着的驳壳枪时，李排长的呼吸猛地一滞，按在枪柄上的手竟微微颤抖起来。
那是一把标准的德国毛瑟 M1932 式驳壳枪，枪身通体呈深黑色，枪管表面经过精细的发蓝处理，在光线下泛着均匀的哑光，没有一丝多余的划痕。李排长凑近了些，能清晰看到枪管根部刻着的 “毛瑟兵工厂 1938” 字样，字体规整有力，绝非那些仿造品能比。
他伸手想去触摸，指尖刚碰到枪身，就感觉到钢材特有的冰凉与厚重 —— 这是只有德国原厂才能锻造出的优质钢材，密度极高，握在手里能感觉到沉稳的分量，却又不会过分沉重。
“这枪……” 李排长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想起团长老王那把视若珍宝的德造十响驳壳枪，那把枪已经算是团里的宝贝，每次作战老王都要亲自擦拭保养，可眼前这把，无论是枪身的平整度，还是扳机的顺滑度，都比老王那把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尤其是弹匣部分，李排长仔细看了看，弹匣两侧的卡槽打磨得极为光滑，没有丝毫毛刺，这种工艺，就算是国内最好的兵工厂也仿制不出来。
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这把枪的弹匣容量 —— 不是常见的十发，而是足足二十发！李排长当过机枪手，也用过不少驳壳枪，他太清楚不同型号驳壳枪的差距了。
单发驳壳枪火力太弱，面对冲锋的鬼子根本不够用；固定弹匣的型号每次装弹都得一颗颗往里面压，一场近战下来，换弹的功夫就能丢了性命。可二十响连发的驳壳枪不一样，既能单发精准点射，又能连发压制，插上弹匣就能换弹，再配上木质枪托，抵肩射击时稳定性堪比冲锋枪，近距离火力甚至能和鬼子的歪把子机枪抗衡。
上次在山东作战，他亲眼看到一个战友用一把二十响驳壳枪，在巷子里顶住了鬼子一个班的冲锋，若不是最后子弹打光，也不会牺牲在那里。
想到这里，李排长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把驳壳枪上，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刚才还紧紧握着腰间旧枪的手，已经缓缓抬了起来，朝着木盒的方向伸去。
他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里只剩下那把泛着冷光的武器 —— 这可是能在战场上救命的家伙，是多少士兵梦寐以求的宝贝啊！
“轰隆 ——！”
一声剧烈的爆炸声突然从远处传来，震得战壕顶部的泥土簌簌落下。李排长猛地回过神，像是被烫到一样收回手，重新按在腰间的旧枪上，眼神瞬间恢复了警惕。
他朝着爆炸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山头升起一股黑烟，隐约能听到鬼子的机枪声断断续续传来。战壕里的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有的检查弹药，有的趴在战壕边缘观察敌情，刚才那片刻的宁静被彻底打破。
李排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驳壳枪上移开，落在王羽身上：“你找我们，到底想做什么生意？”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未散的急促，但警惕明显比刚才少了几分。
眼前这人出手就是一把如此精良的德造驳壳枪，怎么看也不像是鬼子派来的说客 —— 鬼子拉拢伪军向来是用升官发财的诱饵，或是送些烟酒绸缎，从没见过用武器当敲门砖的。别说鬼子了，就算是那些最糊涂的伪军，也不会傻到把这么好的枪送给对手。
王羽笑了笑，弯腰将肩上的粗布袋子放在地上，拉开拉链，从里面又取出三个一模一样的银边木盒，整齐地摆在战壕边：“我想和贵团的张大彪营长谈一笔生意，麻烦您帮忙引荐。
这几把驳壳枪，就当是见面礼。” 他指了指最左边的两个盒子，“这两个是给您的，剩下的两个给张营长 —— 每人两把，足够应付近战了。”
李排长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他不是没想过王羽会送礼，可没想到出手这么阔绰 —— 四把德造二十响驳壳枪，就算是在后方的兵站里，也得用几十块大洋才能买到一把，而且还常常有价无市。
前线的士兵们，大多用的是国内仿制的劣质驳壳枪，有的甚至连膛线都快磨平了，打出去的子弹能偏出好几米。他手下的一个班，总共才只有两把驳壳枪，还是从鬼子手里缴获的旧枪。
可越是这样，李排长心里的警惕就越重。这大前线正是战火最烈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陌生人，一出手就是四把好枪，只为见营长一面，怎么想都觉得古怪。
他不怕自己出问题，可要是这枪里有什么猫腻，或者王羽是敌人设下的圈套，连累了张营长，那他可就成了部队的罪人。张营长是团里出了名的猛将，上次攻打鬼子的炮楼时，亲自带着士兵冲锋，胳膊上挨了一枪都没后退，这样的好领导，他绝不能让对方陷入危险。
王羽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将四个木盒全部打开，露出里面一模一样的驳壳枪，枪身的光泽在阳光下格外醒目：“您不用急着做决定。周边我已经让随从检查过了，鬼子的先头部队还在四公里外，暂时安全得很。
我就在这里等，您可以先检查一下这些枪，看看我的诚意。” 他说着，还拿起其中一把驳壳枪，拉动枪栓，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卡顿，“您看，这枪的撞针和弹簧都是原厂配件，扣下扳机就能发射，绝不会出问题。”
李排长的目光落在那些驳壳枪上，心里像是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边是对好枪的渴望 —— 他太清楚这些枪能在战场上发挥多大作用了，有了这几把枪，他手下的士兵们就能多几分活下去的希望；另一边则是对王羽的警惕 —— 陌生人的礼物，尤其是在这战火纷飞的前线，往往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他想起上次有个伪军假扮成商人，想混进部队打探情报，最后还是因为说话时露出了马脚，才被识破。
可他又忍不住看向那些枪 —— 枪身上的纹路、弹匣的设计、甚至是枪口的倒角，都透着德国工艺的严谨。他伸手拿起一把，握在手里，熟悉的重量让他心里一阵发烫。
这把枪的握把是用胡桃木做的，表面经过精细的打磨，握在手里格外舒服，正好能贴合手掌的弧度，扣动扳机时，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扳机的行程，力道均匀，没有丝毫滞涩感。
“好。” 沉默了片刻，李排长终于点了点头。他将手里的驳壳枪轻轻放回盒子里，眼神里带着一丝坚定，“我先让人去通知张营长。不过在这之前，我得先检查一下这些枪 —— 不是信不过你，而是在前线，谨慎点总是好的。”
王羽笑着点头：“应该的。您尽管检查，要是有任何问题，我立刻就走，绝不打扰。”
李排长蹲下身，拿起一把驳壳枪，仔细检查着每一个部件 —— 枪管、弹匣、撞针、弹簧…… 他的手指在枪身上轻轻摩挲，眼神里既有对好枪的喜爱，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