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告诉你军婚不能离?”
薄蔺征深黑的眼睛闪烁着一抹锐利光泽,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部队是个特殊单位,为了安抚战士们的情绪,遇到家庭矛盾,组织上通常的做法的确是以战士们能不受任何影响的上前线为原则。”
“但是也有例外,比如说这次的兵,他瞒着妻子接济战友的烈属母子俩。人家母子俩找来部队家属院…”
顿了顿,薄蔺征端着双臂,停下吃饭的动作,“家庭矛盾不就激化了嘛?!”
“帮别人帮得自己俩夫妻吵架,闹到最后离婚收场,真是比窦娥还冤枉!”岳婉卿摇了摇头,很是替那个倒霉的兵惋惜,“像这种情况,你们当领导的更应该劝女方心胸豁达一点嘛,毕竟她丈夫也是做了一件善事,只是没有跟家里解释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
霎那间,围着圆桌而坐的几双眼睛全都落在了岳婉卿身上。
大伙吓得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尤其是警卫田丰收,眼珠子都轻轻颤动起来,心说薄司令亲自下去决断的离婚案,你一个外人竟敢质疑他处理问题不公?
商时雍听得媳妇这番打抱不平的语气,微微一愕,观察到表哥脸色不善。
“这中间肯定不止这件事,应该还有其他矛盾,只是这次成了离婚的导火索——”商时雍手掌轻拍着媳妇的肩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这篇可以翻过去啦。
薄蔺征倏然抬起脸庞,灯光搭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那闪耀如极星似的眼眸看向对面。
“他想帮助别人,也得先掂量自己的实力,同时必须征得家里人同意。部队绝大多数的兵来自农村,这年头农村很多家庭都还吃不饱饭,家家户户都不富裕,所以即使他每个月只接济别人10块钱,对于一个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事情一旦曝光,可想而知乔紫苏的震撼有多深!
她身为合法妻子,婚后住在老家农村都没拿到过丈夫寄回家的一分钱,外面不相干的女人每个月却能享受到她男人的10块钱接济,是个人都没法咽下这口气。
况且,部队家属院住一百多户干部家庭,每个军嫂,一人一句在乔紫苏面前嚼舌根,都能让她气的吐血、替自己这些年感到不值当。
她想离婚,谁挡得住?
岳婉卿哪里晓得身为军嫂的难处,以为这是导致两口子离婚的唯一矛盾。
眼眸闪了闪,言语中略带点对那位素不相识军嫂的鄙夷:“说来说去还是军嫂的心胸太过狭窄,也不会处理家庭矛盾。她完全可以要求自己男人,从现在开始,不再接济别人,若是男人不听,那便找组织出面处理啊。”
薄蔺征莫名就生气了。
她到底知道什么啊,只知其一,就在那儿隔空瞧不起人!
“吃饭!吃饭!我看紫苏同志极其有主见,离了,将来重新找个更适合她的男人就是。像她那样的好姑娘,不愁嫁。”商时雍隐隐感觉出表哥的情绪不佳,笑眸看了看妻子,“你要是想了解更全面的,下次等阿曜回来,你再问他。”
“紫苏…”岳婉卿似乎从丈夫嘴里听出了一个女同志的名字,“她就是这次离婚的军嫂?你都知道她名字,看来她在家属院混的不错嘛!”
商时雍感觉自己家也要爆发家庭矛盾了,媳妇明显吃醋的样子倒让他有点好笑。
手掌轻轻顺着媳妇的背,不再做任何解释,省的自己那句话没说对,矛头引到他身上。
同时,他也从乔紫苏的离婚一事中琢磨出了一点结论,男人在婚姻中千万不要作死,否则哪天犯了错,真的会被女人毫不犹豫一脚踹掉。
于是,心底不禁发出一道感慨:「女人都是狠心绝情之辈!」
岳婉卿若是智商普通,便也和白嫂他们一样信了俩个男人的单方面说辞。
以她的聪明,不难看出,能让薄蔺征亲自出面决断的离婚案,也许并不是那个兵的职级较高,或许是出于偏袒军嫂。
其他人捧着饭碗,安静的扒饭吃菜。
饭厅的气氛略显僵凝。
商时雍几乎都不在女人面前谈论公事,他也清楚表哥的气性大,担心俩人在饭桌上争执不休,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
“我们只是吃饭的时候随便聊两句。对了,婉儿,周末到了,你们学校没什么活动吧?星期天想不想到周边去走走,外婆住在镇江,距离金陵城也就一百多公里路,想去度假玩耍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了薄蔺征一记冷眸射过来。
薄蔺征是真有点担心表弟的记性,新婚不过几天而已,这便忘乎所以,连自己抢了小舅未婚妻之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搞不好这段时间,程家已经在为舅舅二婚做准备了。
岳婉卿瘪了瘪嘴,幽幽目光便从薄蔺征满是阴霾的脸上收回来。
顿时想起了科室给她下达的‘任务’,便把夏校长星期六在家举办生日晚宴之事告诉丈夫。
商时雍看着媳妇,“所以岑教授派你为数学系科室代表,明晚到校长家里参加生日会?”
“岑教授说过,我可以带家属。”岳婉卿眸子闪亮,笑眯眯的看了丈夫一眼,“明天晚上你有时间吗?若是市委没有特别的安排,到时陪我一块儿去参加校长的生日会。”
“我尽量。”商时雍回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除了市委的必要会面,他几乎从不参加商务应酬。
他性子喜静,官场上面的应付已经让人疲惫,哪里还想跟一堆搞学术的老师们喝酒论风雅。
翌日,商时雍接到‘金陵涉外饭店’承建商通知,当天下午要开会审核图纸,如此一来,便没法抽身陪同媳妇去夏家。
比起参加夏校长的生日会,替舅舅程越廷仔细审核饭店图纸也是要紧事,程家乃金陵首富家族,这次重点投资入股了金陵涉外饭店。
目前,舅舅程越廷又下南洋去了,无法参加图纸审核,所以他必须强力推进这项工作。
他无法陪同媳妇参加他们同事聚会,但是安排了老高一路护送,晚上生日会结束,再派车接他们回家。
下午五点过,学校各个科室的老师都在热切谈论当晚夏校长的生日宴会。
收到邀请的老师们,陆续结束当天工作,结伴前往夏家。
岳婉卿当天穿的是那套浅绿短袖衬衣,配一条孔雀绿大摆裙,脚上穿着牵牛鼻夏季皮鞋,推着自行车从校门出来,看到老高又来了,忙过去和他打招呼。
“高叔!我跟其他老师一起去夏校长家就可以啦,不用你陪着,先回家去吧。”
“也行,刚才听看门的王铁匠说,夏校长住在附近的学校家属院,那我就先回去?”
他们还站在校门外的树荫下说话,其他老师在姚秘书带领下,推着自行车有说有笑地已经走出校门,这时,詹丽丽也推着自行车,跟她妈妈段玉芝一块儿出来。
她嘴巴翘起,十分不开心自己独自回家。
不知怎么回事,詹丽丽一出校门,看到穿在岳婉卿身上的那身活招牌套裙,眼睛都瞪直了,急忙拍着老妈的手背,“妈妈你看!那天打我还抢我裙子的女的…”
“看到啦,她也是我们学校的。”段玉芝后面那句‘别惹事儿’还没来得及说出来,便看到闺女推着自行车飞快朝着岳婉卿所站立的树荫下冲过去,高声骂道:“臭三八婆!你还敢到我们学校来显摆?”
岳婉卿对这声音莫名有点熟悉,一回头便看到冲到面前来的野蛮丫头。
看清詹丽丽那张倨傲跋扈的脸,她微微僵住,一手推着二八大杠,眸子顿时冷了下来。
“你骂我是臭三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