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商时雍生物钟雷打不动早早醒了。
偏头瞧了一眼,半夜滚到床里面的小身板,看样子这几天坐火车来金陵太疲惫了,一个晚上睡得都很沉。
他起床到外面打开大门,恰好看到隔壁那栋的男人端着军绿色漱口缸,蹲在门外‘呼呼呼’刷牙,顿时眉头都不由狠狠皱起。
“唷,新郎官起这么早,是不是昨晚没累着啊?”薄蔺征蹲在大门口,两条腿都快蹲废了才终于看到表弟把大门打开,一副才睡醒的样子,便是高声嘲讽道。
商时雍扯唇,留给表哥一个无语的表情,“你真是太闲了,赶紧去相亲结婚吧。”
薄蔺征蹲在自家大理石台阶外面,目送表弟转身进屋去了,这才漱口,起身进屋。
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内,两辆吉普车的司机,顿时把脑袋凑到了一块儿。
“商书记结婚了?!”
“这么说昨天他们去秦淮区政府是为了扯证?”
“哎呀妈,这消息可太爆炸了,我保证能让市委大院的那些单身女同志全都哭到医院抢救。”
“哈哈哈…”
直到薄蔺征迈步出来的动静,警卫袁朗连忙将脑袋缩回驾驶室。
由于刚才他俩过于激动,所以没注意到音量,刚才这话已经被薄蔺征听见。
几分钟后,薄蔺征锁门,健硕身躯钻进吉普车,手指理着军装衬衣领子,好整以暇的问:
“袁朗,照你们刚才的说法,商时雍结婚能让市委大院女同志全都哭进医院急救室,那若是我结婚,是不是得首先通知全区医院急救室医生随时待命,准备急救哭晕死过去的军嫂们?”
袁朗跟在薄司令身边当警卫的时间也不算短,可这会儿也听不出来他这话到底是在呛他,还是想跟他聊聊天。
小伙子还算机灵,悄悄拿眼观察了一眼镜子里面映照出的神清气爽的男人,讪笑道:“司令,你结婚跟军嫂有什么关系?”
“那商书记结婚跟你有什么关系?至于在人家大门外说三道四?”
老光棍儿误打误撞捡了个万里挑一的媳妇儿,那春心动的都恨不得跑去长江大桥高歌一曲,这帮臭小子竟然在他家大门外高声谈论。
袁朗立刻闭紧了嘴巴,什么世道哇,只许州官放火…
心里已经有了个不好的预感。
一会儿到了司令部,肯定要被领导罚跑圈。
果不其然,到了司令部,车子还没停稳,便听到后座的冷厉嗓音冒出来:“自己去叫勤务兵监督,跑十圈再上去汇报。”
“是!”袁朗大清早才苏醒的一颗清澈的心,瞬间浑浊。
嘴里忍不住咕哝道:“商书记结婚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姑娘到底是哪里来的啊,以前从没见过,更没有听说过。
常府街,幽静的新房里面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
坐在书房的男人听到房里的动静,起身径直走向新房。
刚才他已经吩咐警卫去乌衣巷接白嫂过来准备早饭,或者来不及的话,就从外面买几份早饭拎过来。
他打开房门,朝里面看了看,蚊帐里面依然没有起床的动静。
商时雍隐约听媳妇说过,她从国外回到洛阳家中,便被父亲催着到金陵来寻亲,连日来的舟车劳顿,使得她这副娇弱身躯太过疲惫。
所以他并没喊她起床,任由她睡到自然醒。
这一觉睡到十点钟,姑娘才打着哈欠,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从房里出去。
看到商时雍的时候,岳婉卿好半天没认出对方是谁。
“醒了?睡这么久一定很饿吧,早饭都好了,梳洗一下就吃饭。”商时雍注意到了媳妇眼里划过的一抹迷茫,定是还没习惯他的存在。
他牵着媳妇来到洗漱间,洗脸盆里是半盆温水,旁边漱口杯早已接了刷牙的水,牙膏也挤在了牙刷上面。
别说,岳婉卿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顿时就想跟男人撒娇。
如果是嫁给程家的当家人,必定不可能有这般待遇,嫁进大家族的媳妇,通常都是围着男人打转,事事为男人打点妥当。
心里暗暗庆幸自己嫁的男人这般体贴,仿佛又回到了出国之前,身边有母亲照料的温馨时光。
洗漱后,她回到房里梳头发,听说已经十点过了,姑娘整个人都不好意思了。
“你起来的时候没叫我?”
一回头,看了看伫立在梳妆台旁的男人,“十点多了你还没去单位上班,今天又跟领导请假?”
商时雍轻笑一下,“我在家也可以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你在单位一定是级别不低的领导吧,我在国外也实习过,没看到哪个小职员在家上班。”姑娘毕竟是接受西式教育长大,很快反应过来,男人可能是个小领导。
不过,他没有明白告诉她,她也不便多问。
她昨晚就把自己的头饰全部从皮箱里面拿出来,一一陈列在自己的梳妆台小抽屉里面。
“这些银首饰都是我妈留下来的,这个簪子很漂亮吧?”岳婉卿挑选了一支有花纹的银簪,插在脑后绾起的乌发间,显得温婉动人,沉稳干练。
见男人眼里带着几分疑惑,好像想问她为什么不梳昨天那种流苏发型。
岳婉卿起身,解释了一句:“结婚了,就得有结婚的样子。”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惹来男人的怜惜,商时雍鼻子有点泛酸,他的手慢慢移到她的后背,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姑娘,想梳什么发型都可以。”
新房门外,白嫂好几次都想过来叫新娘子出去吃早饭。
这会儿,看到一向不近女色的商书记,居然那般亲密的抱着新婚媳妇,看得白嫂脸颊都热乎了,连忙转身出去厅里等候。
“我听说外国人早上都吃面包,我们这里还没有面包那些早饭,只有包子馒头或者油茶米线之类的,你喜欢吃哪些东西,以后可以告诉白嫂。”
俩人终于从房里出来,步入饭厅时,商时雍指了指桌上摆着的小包子和豆浆。
岳婉卿在国外确实是大部分时间都吃面包,不过因为她在国外留学期间,父亲拜托了孔府后人照拂她,所以她可以经常去孔家吃到家乡菜。
这时,白嫂也进来饭厅。
眼看时间不早了,快要中午,她要准备午饭,“商书记和太太中午在家吃午饭吗?”
“不了,一会儿我送婉卿去金陵大学。”
吃过早午饭出门时,附近好些认识商时雍的邻居,对他们投来了异样目光。
岳婉卿穿了一条文艺复古的荷花领格子裙,一头乌发规规矩矩绾在脑后,显得端庄而又明媚动人。
就连商时雍这个新婚丈夫的眼睛都黏在了媳妇身上。
上车后,吉普车疾驰在去往金陵大学的途中,一路上,商时雍都很有耐心的给媳妇介绍各个知名历史景点。
“去年开始,就有很多游客来到金陵旅游,他们最喜欢去中山陵,总统府,秦淮河戏园子这些场所,以后周末的时候,我带你去参观景点。”
顿了顿,商时雍又睇了一眼媳妇拎着的小提包,看得出来,里面装的是几本书。
“今天去学校报到,清楚报到流程吗?”
岳婉卿望着车窗外的街景,每一处建筑都令人新奇,姑娘头也没回,任由窗外的暖风吹拂面孔,“回国之前,我爸已经和金陵大学的夏校长联络过,具体情况等会儿我见到夏校长就清楚了。”
旁边的男人微微颔首,岳父毕竟是中原大儒,名声在外,这些事情必定是早早为女儿打点。
半个小时后,吉普车终于来到金陵大学校门外。
商时雍跟着下车,走到校门口,正要跟看门老头打招呼,便被媳妇拽了拽衣袖。
“工作方面就我自己来,你别出面。”岳婉卿低声说着,“你可以回单位上班了,今天害得你都没法正常上班,以后不会了,明天开始,我一定会早睡早起。”
“真的不需要我等你?”
“没事,你得学学我爸当年的狠劲儿,放手让我自己去闯。”姑娘面色和悦,一点都没有怯场的意思,直接把新婚丈夫推到了车上,目送车子缓缓离去,这才收起脸上的和悦表情。
转身走到大门口,对着一位穿着蓝色解放便服的中年男人招手,“大叔!我是到金陵大学来报到的老师,麻烦问一声,夏之宽校长办公室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