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高三教室？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带着属于十八岁少女的柔嫩，没有后来因长期加班和家务留下的薄茧与细微疤痕。
桌面上，摊着一张高考志愿填报表。姓名：林晚。准考证号……那些早已遗忘的数字清晰映入眼帘。
心脏骤然缩紧。
“晚晚，你发什么呆呢？”同桌用手肘碰了碰她，压低声音，“江临看你半天了。”
林晚霍然抬头，视线穿过几排桌椅，猛地撞入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里。
年轻的江临，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校服，头发剃得短短的，眉眼锐利，带着少年人特有的、不加掩饰的张扬和急躁。他正皱着眉看她，眼神里是全然的理所当然和不耐烦。
前世墓园冰冷的绝望和此刻教室燥热的喧嚣疯狂交织，撕裂又重合。
她……回来了？
回到了十八岁，填报志愿的这一天？
“林晚！”江临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错辨的焦躁，和前世的无数次重叠，“你填好了没有？快点，媛媛还在等我们。”
他大步走过来，脚步声在略显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兀，不少同学都抬头看了过来。
他一把抽走林晚桌面上的志愿表，扫了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不是说了让你第一志愿填北京的吗？你怎么又填了本地的大学？媛媛这次没考好，我们必须去北京陪她复读一年，你忘了？”
他的语气那么自然，那么理直气壮，仿佛她的未来，她的选择，天生就该为宋媛让路。
林晚看着他，看着这个她爱慕了整个青春的少年，前世二十年的画面在脑中疯狂倒带——他的索取，他的忽视，他的“你最好”，还有墓园里，宋媛那句冰冷的“你输在太懂事”。
血液像是瞬间被冻住，又猛地沸腾起来。
“撕拉——”
一声尖锐的脆响。
江临像是为了加重语气，又像是发泄对宋媛考砸的不满，如同前世一样，极其顺手地、粗暴地将她的志愿表撕成了两半，揉成一团。
纸屑溅落。
“重新填！”他把一团废纸扔回她桌上，命令道，“就填北京的那几个学校，离媛媛复读学校近的。赶紧的，别磨蹭。”
教室里彻底安静下来。所有同学都停下了笔，愕然地看着这边。同桌担忧地扯了扯林晚的袖子。
前世的这一天，她是什么反应？好像是被吓住了，然后是无边的委屈和茫然，在他不耐烦的注视下，最终红着眼眶，默默地、颤抖地拿起了笔，重新领了一张表……
林晚垂着眼，看着桌上那团被撕碎的、写满她最初梦想的纸团。
很久。
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没有去拿新表，而是将那一团碎纸，一点一点，挪到自己面前。
然后，在江临逐渐变得错愕的注视下，在全班同学屏息的寂静中，她开始仔细地、耐心地、一片一片地，拼凑那堆碎片。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甚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
吊扇还在吱呀呀地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江临脸上的不耐烦逐渐变成了惊疑不定，他像是第一次不认识眼前这个总是对他言听计从的青梅：“林晚？你干什么呢？听见我说话没有？”
林晚没有抬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