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原是斩妖人
龙虎山最心软的小道士清墨,连只蚂蚁都不忍踩死。
那日他捡回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师兄弟们笑他:“妖物也敢救?”
他只是擦净她额间血迹:“众生皆苦。”
她醒来时眸含春水,唤他小道长。
后来她在桃林为他绾发,在经楼陪他夜读,在他受罚时跪在雪地里捧着一碗热粥。
直到大婚那日,九重天雷滚滚而下。
满堂宾客化作狰狞妖影,喜堂变作诛妖阵。
高堂上端坐的师尊冷笑:“孽徒,可知你娶的是千年妖尊?”
他抖着喜袍将她护在身后,第一次握紧桃木剑:“那便让我与她同堕阎罗。”
可她突然剖出妖丹塞进他手心,笑得分外凄凉:
“傻道士,其实我每日给你喝的粥里…”
“都淬着杀妖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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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山后山的清晨,总是被一层薄薄的、带着草木清甜气息的雾气笼罩着。露珠儿挂在草叶尖上,将坠未坠,映着初升的朝阳,亮晶晶的。一个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青色道袍的年轻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踮着脚,绕过那些生得茂盛的草丛,生怕踩坏了哪一株无意间长到小径上的野花,或是惊扰了哪只正在汲取朝露精华的小虫。
这便是清墨,龙虎山这一辈里,最是心软,也最是“不成器”的小道士。与他同门的师兄弟们,早已能熟练地绘制各种降妖符箓,演练威力不小的雷法剑阵,唯独他,连最基本的诛妖咒都念得磕磕绊绊,施展个引火诀,能点着张符纸已是万幸,更别提伤人了。为此,他没少受师尊的责罚和师兄们的调侃。
“清墨师弟,你又对着那蚂蚁窝发什么呆?早课要迟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
清墨抬起头,看见三师兄清石正扛着扫帚,咧着嘴看他。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脸颊微红:“就来,三师兄。我…我看它们搬东西,挺不容易的。”
清石哈哈一笑,走上前,作势要踩向那列正在行军的蚂蚁:“这有什么不容易的,一脚下去就……”
“师兄不可!”清墨急忙拦住,身子挡在蚂蚁队伍前,眼神里带着恳求,“它们也是一条性命,未曾作恶,何苦伤它?”
清石看着他这认真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收回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啊你,心肠这么软,将来怎么斩妖除魔,护卫正道?师尊说了,今日再考校你雷法口诀,若还是背不出,怕是要去后山思过崖面壁了。”
清墨闻言,清秀的眉眼间掠过一丝愁绪,低声道:“众生皆苦,妖…未必就该斩尽杀绝吧……”
“胡说八道!”清石脸色一肃,“妖就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话你可千万别在师尊面前说!”他顿了顿,又压低声音,“听说前山又出了祸事,有村庄被妖物袭击,死伤了好些人,师尊和大师兄他们正在追查呢。”
清墨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他总觉得,师兄们口中那些凶残暴戾的妖物,与他想象中能修炼出灵智的生灵,似乎不太一样。但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默默跟在清石身后,往主殿走去。
早课依旧是诵经、练气。轮到考校雷法时,清墨站在殿中,面对着须发皆白、不怒自威的师尊玄诚子,还有两旁肃立的师兄们,手心沁出了汗。那拗口繁复的口诀在他脑子里打结,越是紧张,越是背得颠三倒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