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无声的惊雷
叶如娇的生活，像一架运行精密的仪器，每一个齿轮的咬合都准确无误。她在市图书馆古籍修复部工作，终日与泛黄的书页、淡淡的墨香和须臾不变的宁静为伴。丈夫赵志明，是市城建局规划处的一名科长，年富力强，正是谋求更进一步的关键时期。他们的家，位于城市一个成熟小区，窗明几净，一尘不染，符合一切对外展示“幸福家庭”的标准。
然而，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是日渐稀薄的沟通和心照不宣的疏离。晚餐时间常常在沉默中度过，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赵志明的注意力越来越多地被手机屏幕上的工作群消息和社交应酬占据，而叶如娇则沉浸在她那些需要极大耐心才能修复的故纸堆里，仿佛那才是她真正的避难所。
那个看似平常的周五傍晚，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赵志明比平时回来得早了些，脸上带着一种刻意掩饰却仍泄露痕迹的焦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走向书房或沙发，而是罕见地走进了厨房，看着叶如娇忙碌的背影，欲言又止。
餐桌上，三菜一汤，热气氤氲。赵志明吃得心不在焉，几次拿起筷子又放下。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如娇，我们处里…最近有个副处长的位置空出来了。”
叶如娇夹菜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灯光下，赵志明的眼神有些游移，不敢与她对视。她心中掠过一丝疑惑，平静地应道：“嗯，听你提过。你不是很有希望吗？”
“希望是有，”赵志明搓了搓手指，这是他一紧张就会有的小动作，“但是…竞争很激烈。刘副处，你知道的，他姐夫是局里的领导…王处，王建军处长，他…私下找我谈过话。”
“王处长怎么说？”叶如娇放下碗筷，预感到接下来的话可能不会愉快。
赵志明深吸一口气，语速加快，像是要一口气说完：“王处说…他很看好我的能力，但是…这个位置需要更‘全面’的人才。他说…希望你能多参与一些处里的…嗯…联谊活动，帮他应酬一下重要的客户和上级领导。”
“应酬？”叶如娇的眉头微微蹙起，这个词在她听来格外刺耳，“什么意思？让我去陪酒？陪笑？”
“不是你想的那样！”赵志明急忙辩解，脸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就是正常的社交！王处说你气质好，谈吐得体，有你在场，气氛能活跃很多，有利于谈工作。你知道的，现在很多事…都是在饭桌上谈成的。”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成了嗫嚅。
叶如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像坠入冰窖。她不是天真无知的少女，在图书馆工作，接触三教九流，听过见过太多。所谓的“活跃气氛”、“联谊应酬”，背后隐藏的龌龊与交易，她心知肚明。她看着丈夫躲闪的眼神、急于辩解的姿态，一股强烈的失望和凉意从心底弥漫开来。
“赵志明，”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一种连自己都陌生的平静，“你是在跟我商量，还是通知我？你让你老婆去替你、替你的领导‘活跃气氛’？你的前途，需要靠这个来换？”
赵志明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叶如娇！你怎么能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这是为了我的前途，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就不能为这个家牺牲一下吗？你知道我爬到今天这个位置有多不容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