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般境地,还是这般爱逞强。”清徽咳出一口滚烫的鲜血,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红得触目惊心,他却低笑着,声音沙哑不堪,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腰间的青葫芦早已空空如也,连最后一丝酒气都被这极致的严寒冻僵。
“不及师兄算计深,布局三十年,连自己的命都算进去,就为了逼出我那慢了半分的剑,印证你的有情道不成?”玄璃一剑挥出,冰封百里,将席卷而来的幽绿鬼火之海瞬间冻结,声音依旧冰冷,但她的左手,始终紧紧护在袖中——那里,贴身藏着的,是那半截带着微弱体温、仿佛还残留着当年阳光气息的竹簪。
陈泥在漫天烽烟与破碎的雪幕中狂奔,躲避着四处迸射的魔光与道法余波。怀中,那尊最新完成的、融合了清徽指尖之血与玄璃发梢之冰的泥人,被他用体温度得发烫,泥人心口的朱砂,混合着他奔跑时被剑气划破伤口渗出的鲜血,深深浸入陶土,颜色妖异而悲壮,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就在这时,魔教教主——那位吞噬了无数生灵、以怨念为食的巨擘,发出一声震彻山岳、直抵灵魂深处的咆哮,巨大的、缠绕着粘稠如实质黑气的魔掌,如同崩塌的擎天山岳,携带着毁灭一切的邪恶意志,朝着力量几乎耗尽、已是强弩之末的清徽与玄璃当头拍落!空间为之扭曲,时间仿佛凝滞,毁灭的气息令人窒息。
千钧一发之际!
陈泥眼中闪过决绝,那是一种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恐惧的明悟。他猛地掏出怀中泥人,在所有惊愕、绝望、疯狂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其捏碎!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奇异般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泥人碎裂的瞬间,并非化为齑粉,而是迸发出无数道晶莹璀璨、细若游丝却坚韧无比的光线!这些光线,是至纯至性的“情丝”——有陈泥对师父如父般的敬仰依赖,对师叔面冷心善的复杂同情,对从未谋面母亲的深切思念与模仿,更有清徽与玄璃之间,那纠缠了数十年、欲说还休、刻骨铭心的牵挂、悔恨与未曾熄灭的余烬……无数情感、记忆、执念化作的有形之丝,冲天而起,在空中迅速交织、缠绕,最终凝聚成一盏光华万丈、琉璃般剔透古拙的古灯!
“师父说忘情非无情,是情过无痕,如风吹过大地……”陈泥七窍开始渗出鲜血,脸色苍白如金纸,生命气息飞速流逝,但那盏情丝之灯的光芒却愈发炽盛,仿佛燃烧着他的灵魂,照亮了他清澈而坚定的眼眸,“师叔说情是焚身劫火,避之不及,当断则断……可我觉得——”
他用尽最后力气,对着这混乱的、被血色与雪色浸染的天地,嘶吼出声,声音穿透风雪与厮杀,响彻战场,也响彻在清徽与玄璃的道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