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碰！”他下意识喊出声，却已晚了。
铃铃不知何时跟了进来，正蹲在叔公头边，小手轻轻抚过老人空荡荡的脚边地面。
“爷爷把影子借出去了。”她仰起脸，眼神清澈，“他说……还不了。”
第三章：禁影
叔公的丧事草草办了。黄土高原上的规矩，横死之人不得入祖坟，棺木只能停在村外荒坡。送葬那日，天阴得像浸了墨，连乌鸦都噤了声。
方回没让铃铃去。可夜里，孩子却在梦中喃喃：“爷爷的影子在哭……它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晚整夜守在女儿床边，眉头紧锁。自打进了这老宅，铃铃手臂上就浮出几道淡青色的细线，蜿蜒如藤，摸上去微凉，像影子渗进了皮肉。
“我们明天就走。”林晚对方回说，声音压得极低，“这地方不干净。”
方回没答。他整夜翻找叔公留下的木箱，箱底压着几本手抄戏本、一叠泛黄契约，还有一把铜钥匙——齿痕奇特，锈迹斑斑。
钥匙能开仓库暗格。
他趁夜潜回那间死寂的窑洞。油灯一照，东墙空挂钩下方，果然嵌着一道暗门。门后是个小龛，里面只放着一样东西：一具皮影。
生旦造型，高不过一尺，却精妙得令人窒息。衣袂褶皱如真绸，指尖纤细似能拈花，连眼尾一抹胭脂都晕染得恰到好处。可它没有脸——面部空白，光滑如初生之卵。
方回伸手欲取，指尖刚触到皮面，一股寒意直钻骨髓。他猛地缩手，却见那皮影在灯下投出的影子，竟微微晃了一下，仿佛轻轻抬了抬手。
“谁？！”他惊退一步。
窑洞空寂，唯有风从门缝钻入，吹得灯焰摇曳。墙上其他皮影的影子随之乱舞，唯独这一具，影子独立，静如深潭。
他咬牙将皮影裹进黑布，带回老宅。
当晚，铃铃不见了。
方回疯了一样找遍院子，最后在柴房角落发现她。孩子蜷在草堆里，怀里紧紧抱着那具无名皮影，睡得异常安详。月光从窗隙漏下，照在皮影空白的脸上，竟似映出一丝极淡的轮廓——眉骨微隆，唇线轻抿，却仍无眼鼻。
林晚冲进来，一把夺过皮影：“扔了它！这东西不祥！”
可铃铃突然惊醒，大哭：“不要抢他！他说他冷……他说他没有名字！”
夫妻俩僵在原地。
方回低头，看见女儿脚边的地上，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悄悄朝皮影的方向，倾斜了一寸。
第四章：七叔公的密室
皮影不能留，却又不敢毁。
方回将它锁进铁盒，埋在院中枯树下。可当夜，铃铃高烧不退，呓语不断：“他找不到脸……他在灯下跳舞……”林晚用湿毛巾敷额，手抖得厉害：“这根本不是病，是招魂！”
天未亮，方回套上外套，直奔村东头——七叔公家。
七叔公是方家现存最年长者，也是上一代“影班主”。他独居在一座带地窖的老院，门楣上悬着一盏常年不灭的油灯，灯罩刻着“影通幽冥”四字。
老人开门时，眼神如刀：“你动了仓库里的东西。”
方回心头一凛，未及开口，七叔公已侧身：“进来吧。债，总要有人还。”
地窖入口藏在灶台下。掀开石板，一股混合着陈年血锈与香灰的气味扑面而来。七叔公点起一盏绿焰油灯，引他下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