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着他走过一整个雪夜。
>他是敌国质子,我是和亲公主。
>雪地里每步都像踏在刀刃上,他却伏在我耳边笑:「殿下,你心跳吵到我了。」
>后来他权倾天下,率铁骑踏破我国都。
>城墙上我执剑相问:「那一夜,可曾有过半分真心?」
>他捻着我散落的碎发轻笑:「真心算什么?朕更爱看你从云端跌落的模样。」
>直到我纵身跃下时,他才疯了一样嘶吼:「公主,臣的真心……是第一步就故意崴伤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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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只剩下一种颜色,白,吞噬一切的白。雪沫子被风卷着,砸在脸上,细密的疼,很快就被冻得麻木。夜浓得化不开,只有雪地反着一点微弱的天光,勾勒出脚下这条仿佛没有尽头的山路。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每一次抬腿,都像要挣脱泥沼,每一次落脚,都能感受到积雪下碎石硌骨的痛楚。寒气穿透了厚重的狐裘,针一样扎进骨头缝里,四肢百骸都冻得僵硬,唯有后背贴着一片不属于我的、滚烫的温度。
那是萧煜。
他是大晁送来的质子,我是大燕被迫北上和亲的公主。本该是陌路,甚至该是仇敌,此刻却在这荒无人烟的雪岭上,以一种极其荒谬的姿态纠缠在一起——我背着他。
几个时辰前,护送我们的队伍遭遇了不明来历的袭击,混乱中,他的马车惊了,为救我,他崴了脚,伤势不轻。侍卫死的死,散的散,我们被迫弃了车驾,躲入这莽莽群山。追兵或许还在身后,停下来就是死。
“咳……”背上的人发出一点压抑的咳嗽声,温热的气息拂过我冻得通红的耳廓。
“别睡。”我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干涩,自己都几乎认不出。汗水混着雪水,从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刺得生疼,我却连抬手去擦的力气都吝啬。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弱,却又莫名含着一丝慵懒的笑意,“你心跳的声音……好吵。”
我的心脏确实在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胸膛。一半是因为这耗尽生命的跋涉,另一半,是因为他。这个男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不安。即使落魄至此,即使伏在一个女子背上,他身上那种属于猎手的危险气息也未曾稍减。
我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将所有意志力都集中在脚下。雪很深,没及小腿,每一步都需要极大的力气。脚上的绣鞋早已湿透,冻得像两块冰坨子,脚趾早已失去知觉,只是凭着本能向前挪动。我知道,我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倒在这里,倒在他面前。
记忆有些恍惚。想起离开大燕都城的那一天,也是个大雪天。父兄站在城墙上,身影在风雪中模糊不清。母妃哭晕在送别的仪仗前。我知道,我这一去,不只是嫁人,更是作为一件礼物,一件祈求和平的信物,被送往那个虎狼之邦。我的命运,从出生那刻起,就已注定要为这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牺牲。
而萧煜,他是大晁皇帝不受宠的儿子,被扔到大燕为质,处境微妙。在燕国的那些年,他表现得温润如玉,谦恭有礼,甚至带着几分隐忍的懦弱,让不少人都放松了警惕。包括我。我曾在他被其他质子欺负时,出于怜悯,替他说过几句话。他也总是恭敬地称我一声“公主殿下”,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