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銮殿出来,秋风萧瑟,吹在身上,寒意刺骨。我被带到了掖庭,一个偏僻冷清的院落。里面的陈设简单到近乎简陋,与公主的身份格格不入。伺候的宫人也只有两个,态度敷衍冷淡。
我知道,我被软禁了。名为学习礼仪,实为人质。萧煜要用我,来牵制大燕。
往后的日子,果然如我所料。我在掖庭中形同囚犯,行动受限,消息闭塞。外面世界的风云变幻,只能通过宫人只言片语的议论和偶尔传来的邸报窥见一二。
萧煜登基后,以铁腕手段整顿朝纲,清除异己,迅速稳固了权力。同时,他不断调兵遣将,陈兵边境,对大燕的野心昭然若揭。
大燕的使臣多次求见,想要商讨和亲及边境事宜,都被萧煜以各种理由搪塞或拒绝。他似乎并不急于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只是这样晾着我,像猫捉老鼠一样,欣赏着我的不安和绝望。
有时,在宫中远远地看到他的銮驾经过,前呼后拥,煊赫无比。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施舍给我这个曾经的“救命恩人”。
我曾以为的那个雪夜里的微弱星光,原来不过是错觉,是他在黑暗中布下的、引诱我踏入陷阱的磷火。
一年后,一个消息终于还是穿透了掖庭的高墙,重重砸在了我的心上——萧煜御驾亲征,大晁铁骑踏破了大燕国都!我的父王……自焚于宫中!大燕,亡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那棵叶子落尽的槐树。我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灵魂已经抽离了身体。
国破家亡。
我存在的意义,我牺牲一切所要维护的和平,原来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可笑。
最后一点支撑着我的东西,也彻底崩塌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掖庭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避开巡逻的侍卫,一步步登上那高高的宫墙的。或许,是宫人们看我形同槁木,早已懒得严格看守了吧。
站上城墙的那一刻,猎猎寒风几乎要将我单薄的身体吹倒。放眼望去,大晁的都城尽收眼底,殿宇连绵,气势恢宏。而我的故国,已化作焦土。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有力。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是他。他总会来的,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来给予最后一击,欣赏他的胜利果实。
他走到了我身边,与我并肩而立,俯瞰着他的江山。他身上龙涎香的香气,混杂着血腥和权力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的风景,果然比燕宫好得多。”他淡淡开口,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欣赏。
我缓缓转过头,看向他。他比一年前更加沉稳,眉宇间帝王的威仪深重,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到底。
我抬起手,拔下了发间唯一剩下的一支玉簪——那是母妃留给我的遗物。青丝如瀑,瞬间散落,在风中狂舞。
“萧煜。”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呼他的名字。
他微微一怔,侧目看我。
我将玉簪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冰凉的触感让我混沌的头脑有了一丝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