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五味杂陈，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恐惧。我想起他说的“质子只是暂时的”，想起他眼中冰层下的暗流。原来，他早已布好了局。那个雪夜的遇袭，他的受伤，真的是意外吗？还是……也是他棋局中的一步？
大燕的使臣慌了神，我的和亲变得无比尴尬。原本我要嫁的是大晁皇帝，现在皇帝换成了萧煜，这门亲事还算数吗？大晁的新朝廷态度不明，似乎在刻意冷落我们。
又过了几日，宫里终于来了旨意，不是关于和亲，而是宣召大燕公主入宫觐见。
我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
我穿上最庄重的公主礼服，戴上繁琐的珠翠，跟着引路的宦官，一步步走向那座巍峨森严的宫殿。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刃上，一如那个雪夜。只是这一次，背着我命运的，不再是我的双腿，而是那个曾经伏在我背上的男人。
金銮殿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肃穆。我抬眼望去，只见高高的御座之上，端坐着一身玄黑龙袍的萧煜。
他不不再是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质子，不再是那个雪夜里气息微弱的伤者。皇冠冕旒遮住了他的额头，却遮不住那双俯瞰众生、冰冷锐利的眼睛。他的面容依旧俊美，却笼罩着一层不容侵犯的威严，周身散发着掌控一切的强大气场。
我依礼参拜，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渺小。
“平身。”他的声音传来，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站起身，垂首而立，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意味不明的目光。
“大燕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他例行公事般地开口，“关于和亲之事……”
他顿了顿，大殿里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我屏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宣判。
他缓缓抬起眼，目光穿越众人，精准地落在我身上。那目光，不再有雪夜里的复杂难辨，不再有驿馆中的试探深沉，只剩下帝王的冷漠和疏离。
“……朕，准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继续说道，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不过，公主身份尊贵，按我大晁礼制，需先行学习礼仪，暂居掖庭，待吉日再行册封之礼。”
学习礼仪？暂居掖庭？这分明是将我贬入了类似宫女的位置，是一种刻意的折辱！和亲公主，本该以客礼相待，他却用这种方式，宣告了我的地位，也宣告了大燕在他眼中的分量。
朝堂上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但无人敢出声反对。
我抬起头，直直地望向御座上的他。他也正看着我，嘴角似乎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笑意。
那一刻，所有的猜测、不安、还有那一点点可笑的幻想，全都粉碎了。雪夜里的温暖，木屋中的火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语，果然都只是算计，只是假象。
他是猎人，而我，从来都是他的猎物之一。
我挺直脊背，压下喉咙里的腥甜，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尊严，缓缓跪下，谢恩。
“谢……陛下恩典。”
声音出口，我才发现，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