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温暖舒适的床上，洗去一身风尘，换上干净的衣物，我却久久无法入睡。雪夜中的跋涉，木屋里的火光，萧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还有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都在脑海里反复盘旋。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那个雪夜开始，已经不一样了。
我们在驿馆停留了数日，等待京城的指示和新的护卫队伍。萧煜的脚伤需要静养，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
他有时会靠在床头看书，神情专注安静，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温润如玉的质子。有时则会望着窗外发呆，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我们很少再提起那个雪夜，仿佛那只是一场不愿回忆的噩梦。但那种生死与共后产生的微妙联系，却像一根无形的线，缠绕在我们之间。
一次，我给他送药时，他放下书，忽然问：“殿下，若有一日，你我立场相悖，兵戎相见，当如何？”
我的心骤然收紧，端着药碗的手微微一顿。这个问题太过尖锐，也太过不祥。
我垂下眼，看着碗里浓黑的药汁，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不会有那一天。”
“是吗？”他轻笑一声，语气莫测，“但愿。”
他的眼神，像冰层下的暗流，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那一刻，我清晰地感觉到，我们正在走向一条无法回头的路。雪夜里的相依为命，或许只是命运开的一个残忍的玩笑。
新的护卫队伍很快抵达，我们再次启程，前往大晁的国都。
一路无话。
抵达大晁都城的那天，又是一个阴天。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陌生的、带着北方凛冽气息的味道。
大晁的官员接待了我们，礼节周到，却透着一股疏离和审视。我被安置在专门接待外国使节的馆驿，而萧煜，则回到了他阔别数年的皇子府——虽然名为府邸，实则与监牢无异，只是换了个更体面的形式。
和亲的事宜还在磋商中，我暂时被晾在了一边。大晁皇帝似乎并不急于完成这门婚事，态度暧昧不明。
我待在馆驿里，度日如年。偶尔能听到一些关于朝堂的传闻，说大晁皇帝年老体衰，几位皇子争夺储位日益激烈。也听说，萧煜这个归来的质子，处境似乎并不好，甚至有些艰难。
有一次，我借口参观都城，路过质子府附近。远远地，看到府门外守卫森严，气氛压抑。我忽然想起那个雪夜，他伏在我背上时，那看似虚弱却暗藏锋芒的模样。这样的一个人，真的会甘心一直被困在这方寸之地吗？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已是深秋。大晁朝堂的局势越发波诡云谲。突然有一天，传来一个震惊朝野的消息：大晁皇帝病重，三皇子发动宫变，却被悄然潜回京城的七皇子萧煜一举擒获！萧煜以雷霆手段控制了皇宫，在老皇帝驾崩后，顺理成章地登上了帝位！
消息传到馆驿时，我正在窗前修剪一盆枯败的菊花，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萧煜……成了大晁的新皇？
那个在燕国为质时温润隐忍，那个在雪夜里需要我背负前行的男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以这样一种强势的姿态，夺得了九五至尊的宝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