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的时候,周叙白几乎虚脱,瘫在轮椅上,脸色白得像纸。沈清禾递给他一杯温水,他别开头,不肯接。
“补充水分,有利于恢复。”她把杯子又往前送了送。
周叙白猛地抬手,想要打翻水杯,沈清禾却早有预料般手腕一沉,避开了。水溅出来一些,打湿了她的袖口。
他看着她被打湿的袖子,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杯子,仰头一口气喝完,然后把空杯重重塞回她手里,转动轮椅离开了训练室。
日子就在这种紧绷的对抗中一天天过去。周叙白依旧暴躁、易怒,变着法子地想赶走沈清禾。他摔碎药瓶,拒绝吃药,在复健时故意不配合。但沈清禾就像一块温润却坚硬的玉石,无论他如何挑衅,她都保持着极致的专业和耐心,不生气,不退让,只是坚定地执行着康复计划。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
2 深夜的脆弱
沈清禾因为认床,睡得一直很浅。凌晨两点多,她听到隔壁主卧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她心头一紧,立刻披衣下床,轻轻推开周叙白卧室的门。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夜灯。周叙白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毯上。他蜷缩着身体,右手死死按住小腿,左手正颤抖着、艰难地伸向不远处滚落的一个白色药瓶——那是强效止痛药。
他似乎想靠自己去够那个瓶子,却因为疼痛和无力,怎么也够不到。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贴在额角,平日里冷峻锋利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迷路的孩子,喉咙里溢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喘息。
沈清禾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又酸又疼。她快步走过去,没有立刻扶他,而是先捡起了那个药瓶,看了一眼,然后拧开,倒出两粒,又去倒了杯水。
她蹲下身,平视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把药片和水递到他嘴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吃了会好一点。”
周叙白身体一僵,猛地抬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有担忧,有关切,唯独没有他惯常见到的同情或怜悯。他眼底闪过一丝狼狈和羞愤,想推开她,但剧痛让他失去了力气。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周叙白,”沈清禾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他,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在我面前,你不必强撑。”
也许是疼痛摧毁了意志,也许是她眼神里的某种东西触动了他内心最柔软的角落,他最终妥协了,就着她的手,吞下了药片,喝了几口水。
药效发作需要时间。沈清禾没有离开,她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床沿,安静地陪着他。黑暗中,只能听到他逐渐平复的、粗重的呼吸声。
“为什么……”良久,他沙哑地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为什么不像其他人一样走掉?”
沈清禾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轻轻地说:“因为我相信,你能站起来。我的职业尊严,不允许我放弃一个有可能康复的患者。”
这当然是部分原因,但并非全部。连她自己也不愿深究,那心底悄然滋生的、超越医患关系的情愫,是从何时开始的。
周叙白没有再说话。但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明目张胆地抗拒,复健时虽然依旧沉默,却开始努力配合。沈清禾依然专业、严格,但会在训练间隙递上毛巾和水时,指尖停留的时间稍长一些;会在夜里“偶然”经过他书房,提醒他早点休息;会不动声色地帮他挡掉那些试图潜入别墅偷拍的狗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