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总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永远拧不干的抹布。我,陆涛,在这片灰色里经营着一家不大不小的侦探事务所。说是侦探,更多时候是帮人找找走失的宠物、查查商业对手的皮毛,或者替疑神疑鬼的富太太们确认一下丈夫的行踪。生活平淡,偶尔泛起一丝涟漪,直到那个叫林薇的女人出现。
她推开我事务所那扇需要用力才能关严的玻璃门时,是一个周二下午。光线晦暗,她像一道苍白的剪影,悄无声息地融了进来。很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但脸上没有任何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气,只有一种被抽干了水分的疲惫。衣着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眼神怯怯的,看人时总带着一丝闪躲。
“请问……是陆侦探吗?”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空气中的灰尘。
“是我,请坐。”我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她小心翼翼地坐下,双手紧紧攥着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指节泛白。沉默了片刻,她才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陆侦探,我想请您……调查一个人。”
“调查谁?目的是什么?”我拿出记录本,例行公事地问。
“调查我婆婆,周桂芳。”她顿了顿,补充道,“我想知道她……有没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委托有点特别。通常调查配偶出轨的居多,调查婆婆的倒是少见。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她是退休教师,以前是重点小学的教导主任。”林薇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我娘家条件不好,嫁过来之后,就一直……伺候他们一家。我丈夫经常出差,家里就我和公公婆婆。婆婆她……一直看我不顺眼。”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着。如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早饭,如何按照婆婆苛刻的要求打扫卫生,饭菜咸了淡了都会招来一顿数落。婆婆周桂芳如何用她教师的身份和口吻,时时刻刻提醒她出身低微,配不上这个“书香门第”。如何在她身体不适时,仍被指使着干重活,直到有一天,她晕倒在厨房,失去了那个已经怀了三个月的孩子。
说到流产时,她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滑落,但她迅速用手背擦掉,仿佛那是一种耻辱的标记。
“医院说我是过度劳累……”她吸了吸鼻子,眼神里除了悲伤,开始渗入一种我最初没有察觉的东西——一种冰冷的恨意,“可我刚小产完第三天,她就让我用冷水手洗床单。陆侦探,我不甘心。我总觉得,她背后……不止是对我这样。她那种高高在上、把别人都当蝼蚁的样子,我不信她一辈子都这么‘干净’。”
她的委托很明确:挖掘周桂芳不为人知的过去,找到能“惩治”她的把柄。她预付了一笔不算丰厚的定金,几乎是恳求我能接下这个案子。
送走林薇后,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她瘦弱的背影消失在街角。这个案子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它不像普通的家庭纠纷,更像是一场压抑已久的弱者,向看似坚固的强权发起的隐秘反击。而我这双习惯了探查阴暗的眼睛,似乎看到了一丝微光,照亮了某个角落里的裂痕。我决定接下这个委托,不仅仅是为了那笔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