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废墟中的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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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送错人的玫瑰,是落满尘的衣柜,是遗憾,是遗忘。
他找到我的时候,我正蜷缩在生活的废墟里,像一页被揉皱后丢弃的纸。
灵魂上沾满了经年累月的污渍,连自己都厌恶触碰。我叫沈倦,人如其名,对一切都感到疲惫不堪。
那些过往的错误像附骨之疽,日夜啃噬着我,让我坚信自己不值得任何美好。
可周屿白出现了,带着一身的光和不合时宜的固执。他像一阵清风,不由分说地吹进我紧闭的、落满灰尘的世界。他温柔地、耐心地,试图抚平我身上的每一道折痕。
他说:“阿倦,你不是废墟,你只是暂时迷路了。”
他说:“你看,窗台上的这盆绿萝,只要一点水就能活,你比它坚强得多。”
他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让我帮你忘记。”
他为我清理了堆满杂物的公寓,也试图清理我积郁的心。
他带我散步,吃热气腾腾的馄饨,在深夜听我语无伦次的哭诉,然后紧紧抱住我,说“没事了,有我在”。
我开始贪恋这份温暖,像久溺之人抓住浮木。
我以为这是救赎的开始。我努力配合他,
学着微笑,学着不再在深夜惊醒。镜子里的人,似乎真的有了些许生气。我以为,我正被他一点点拼凑完整。
可是,我忘了,我是一株带刺的、送错了人的玫瑰。我的刺,不仅扎自己,也扎疼了他。
那些深植于骨髓的悲观、敏感、突如其来的崩溃,像间歇性发作的瘟疫,不断侵蚀着我们之间看似美好的表象。
我会因为他一句无心的玩笑而彻底封闭自己,会因为一段熟悉的旋律而陷入长达数日的消沉,会毫无征兆地推开他,用最刻薄的语言攻击他,仿佛这样才能验证我内心深处那个“我不值得被爱”的预言。
他眼里的光,在一次次的拉扯中,渐渐黯淡。疲惫像细密的蛛网,悄悄爬上了他曾经清亮的眼眸。他依旧温柔,但那温柔里,带上了小心翼翼和力不从心。
那天,我又一次因为一件小事彻底崩溃,将他在我生日时送的水杯砸得粉碎。碎片四溅,像我们支离破碎的关系。
他站在原地,没有像往常一样过来抱我,只是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合着悲伤和绝望的眼神望着我。
争吵爆发了。压抑已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我说尽了伤人的话,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只想拖着一切陪葬。
最后,他沉默了。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被彻底耗尽的平静,说:
“沈倦,我累了。我好像……治不好你。和你在一起,就像……就像在对抗一场无止境的瘟疫,一场反复发作的疟疾。我耗尽了所有力气,却感觉不到任何希望。”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我最深的恐惧。我所有的伪装、所有试图变好的努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原来,我终究还是那个不堪的我。
他离开了,关上门的声音很轻,却在我心里震耳欲聋。
世界彻底安静了。我滑坐在地上,望着满地的狼藉,和他最终消失的门口。没有歇斯底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