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明忽然笑了,拍拍我的肩膀:“子晏啊,我知你忠心,但用兵之道,不能全凭星象。我军士气正盛,粮草充足,此乃天赐良机。”
我跪下恳求:“主公!即便不论天象,渡江作战也太过冒险。不如从西面绕道,虽多行十日,但可避开洛江天险,且沿途有我方盟军接应。”
他脸色沉了下来:“绕道?那岂不是明告李琦我军动向?子晏,我敬你才学,但军事决策,我自有主张。”
那一刻,我知道再劝无用。姬长明出身贵族,年少得志,连战连胜让他过于自信。他召集我,并非真的想听取意见,只是希望我为他已定的决策提供支持。
接下来的几天,我连续上书,详细分析渡江的危险和替代方案,甚至联合几位老将一同进谏,但姬长明一概不听。
渡江前夜,我最后一次求见。
“主公,我收到密报,李琦的侄子李继昨日出现在对岸的渔村。李继掌管唐国水军,此时突然现身,绝非偶然。”
姬长明正在擦拭佩剑,头也不抬:“子晏,你太容易受人蒙蔽。那不过是李琦散布的谣言,意在动摇我军心。”
“消息来源可靠...”
“够了!”他猛地将剑插入鞘中,目光如刀,“我意已决,明日渡江。你若再扰乱军心,军法处置!”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如死灰。为这一天,我辅佐他整整十年,助他从一城之主成长为北方霸主。然而权力越大,他越听不进逆耳忠言。
第二天清晨,大军开始渡江。我站在南岸,看着舟船如蚁,向对岸进发。天空阴沉,江风凛冽,不祥的预感如影随形。
果然,当前锋部队约五千人抵达对岸,主力尚在江心时,战鼓骤起,两岸突然杀出无数唐军。他们早已埋伏多时,只等这一刻。
接下来的场面,成了我永世难忘的噩梦。箭如雨下,火攻船顺流而下,撞向我军舟船。北岸的唐军截断我军退路,对岸的先锋部队被团团围住。姬长明亲率精锐试图突围,结果胸口中箭,险些丧命。
若不是老将王琰拼死相救,率残部杀出一条血路,恐怕此刻姬长明已成了李琦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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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内,姬长明终于睁开眼睛,望着帐顶,缓缓道:“子晏,我该听你的。”
这句话,我等了太久,可当它真的来临时,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欣慰。
“胜败乃兵家常事,主公保重身体要紧。”我轻声安慰。
他苦笑一声:“你不必安慰我。这一败,不仅折损五万精锐,更可怕的是,北地那些暂时臣服的诸侯必生二心。十年基业,毁于一旦。”
我沉默不语。他说得对,洛江之败不仅是军事上的挫折,更是政治上的灾难。消息传开,那些被迫臣服的势力必然蠢蠢欲动。
“子晏,你还愿意辅佐我这个败军之将吗?”他突然问,眼中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我郑重行礼:“臣既奉主公为主,生死相随,绝无二心。”
这是实话。十年来,我早已将个人命运与姬长明紧密相连。更重要的是,我亲眼见证过他早年的英明神武,知道他本是乱世中难得的明主。只是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需要有人及时提醒。
姬长明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随即被痛苦取代——军医正在为他更换胸口的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