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不解:“公主为何要让沈丞相欠人情?他可是仇人的儿子。”
“仇人?”凤月月拿起一支玉簪,插在发间,“他父兄的死,是律法所致,并非我私仇。何况,沈砚之是个可用之人,若能拉拢他,对大曜百利而无一害。”
她说得冠冕堂皇,可只有自己知道,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头——她想见他,想知道他眼底的冷究竟藏着什么,想看看这个背负血海深仇却仍能守住底线的年轻丞相,到底能在梁国的泥潭里挣扎出怎样的天地。
和亲队伍启程那日,天阴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压在头顶,像是要落雨。凤月月坐在凤辇里,掀开车帘便见沈砚之骑马走在队伍前方,青衫被风掀起,背影孤直得有些落寞。他没穿梁国丞相的官服,依旧是那身青布长衫,像是在刻意提醒她,他还是那个在延和殿里与她对视的使臣。
队伍行至大曜与梁国的边境时,突然下起了大雨。凤辇停在一处驿站避雨,沈砚之掀开车帘,递给她一件蓑衣:“雨大,公主若想下车透气,披上这个,别淋着了。”
他的指尖触到她的手,带着雨水的凉意,让她心头微微一颤。她接过蓑衣,却没下车,只是问:“沈丞相,梁国的后宫,是不是很乱?”
沈砚之站在车外,雨水打湿了他的青衫,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外戚把持后宫,太子生母早逝,若公主入了宫,他们定会视您为眼中钉。”他顿了顿,声音放低了些,“但臣会护着您。”
这是他第一次说要护着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凤月月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脸,忽然觉得,这场和亲,或许真的不会太糟。
一路颠簸,月余后抵达梁国都城。没有盛大的迎接仪式,只有几个老臣在城门口等候,将她迎进了一处偏僻的宫殿——名为“静思宫”,实则与冷宫无异。宫墙斑驳,墙头上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庭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无人清扫。锦书气得眼眶发红,要去找梁国国君理论,却被凤月月拦住了。
“既来之,则安之。”她坐在落满灰尘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身影,忽然笑了,“沈砚之若想看着我落魄,我偏不如他意。”
她让锦书打扫宫殿,又让人从大曜带来的行李里取出书籍与笔墨,每日在宫里看书、练字,偶尔登上宫墙,望着远处丞相府的方向发呆。她知道沈砚之在忙什么——梁国国君病重,外戚与太子的支持者争斗不休,他一个没有根基的丞相,要在两派之间周旋,难如登天。
直到一个月后,深夜里,宫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凤月月以为是锦书,抬头却见沈砚之站在门口,身上还沾着夜露,手里捧着一卷卷宗。他没说话,将卷宗放在桌上,转身就要走。
“沈砚之。”凤月月叫住他,“你就这么不想见我?”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公主是大曜的金枝玉叶,臣是梁国的丞相,尊卑有别,不宜私会。”
“尊卑有别?”凤月月笑了,笑得有些凄凉,“你父兄死在我手里,你不想报仇吗?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这样,不够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