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始终保持着温和,脸上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我不是在指责她,我是在“为她的健康着想”。
张兰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她想反驳,但我的话句句在理,让她找不到突破口。
“行了行了,知道了。就你学问多。”她终于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要就扔了吧。”
说完,她站起来,走到阳台,假装去看我养的那几盆花。我知道,这是她掩饰尴尬的方式。
我没再多说,默默地把茶几上那些东西——发霉的面包、蔫掉的芹菜、表皮发黑的香蕉、那半瓶来路不明的酱油——全部收进一个垃圾袋里。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打开门,把垃圾袋扔进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背后,来自阳台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这时候,钥匙转动的声音响起,沈浩回来了。
“妈?您怎么来了?”他看到张兰,一脸惊喜。然后又看到我,“老婆,我回来了。”
客厅里的气氛,因为他的出现,变得更加诡异。
张兰从阳台走回来,脸上的不快已经收敛了很多,但依旧能看出一点痕迹。
“我来看看你们。”她淡淡地说。
沈浩换了鞋,走过来想抱我一下,被我轻轻推开了。我指了指茶几,上面空空如也。
“妈给你带好吃的了?”他笑着问。
我还没开口,张兰先说话了:“是啊,带了点东西。不过你媳妇金贵,看不上我这老婆子拿来的东西,都给扔了。”
她的语气,充满了委屈和控诉。
沈浩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看他妈,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为难。
“怎么回事啊?”他压低声音问我。
我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妈拿来了一包过期发霉的面包,还有别人家用剩的半瓶酱油。我告诉她这些东西吃了对身体不好,然后扔了。”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陈述事实。
沈浩的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妈,宁宁也是为我们好。她就是干这个的,比较注意食品安全。”他转头对他妈说,语气里带着安抚。
“哦,我不是为你们好?我一把年纪,跑这么远,给你们送东西,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张兰的音量提高了一点,“我就是多余!我就是讨人嫌!”
说着,她的眼圈竟然红了。
我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场面。我知道,这是她的杀手锏。一旦她开始示弱、扮可怜,沈浩这个孝子,天平立刻就会倾斜。
果然,沈浩急了:“妈,您别这么说啊。宁宁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说话直,您别往心里去。”
他一边说,一边给我使眼色,让我赶紧过去说两句软话。
我没动。
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做错了什么?坚持科学,保障家人的饮食健康,也有错吗?
厨房里,蒸锅发出了“咕嘟咕嘟”的声音,鱼的鲜味开始弥漫开来。
而我们三个人,就在这鲜美的味道里,僵持着。一场因为几块过期面包引发的家庭战争,正在无声地爆发。而我清楚地知道,那些看不见的敌人,不只是霉菌和细菌,还有根植在上一辈人头脑里,那些陈旧的、固执的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