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了捏面包，有点发硬。透过包装袋，我甚至能看到其中一片面包的边缘，有一点点淡青色的霉斑。
“妈，这面包……好像过期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张兰正拿起一个香蕉，剥开皮，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哎呀，过期一两天怕什么。外国人那个保质期都是瞎标的，为了让你们多买。这面包好好的，一点没坏，扔了多可惜。”
她嚼着香蕉，又指了指茶几上的东西，“这些，都是菜市场那个王大妈给我的。她儿子在超市上班，经常能拿回一些快过期的东西。她人好，知道我节俭，总分我一些。我想着你们，就赶紧给送来了。”
我明白了。这些东西，是别人挑剩下不要的。
我看着她，她还在热情地给我推荐：“这芹菜晚上炒个肉丝，香得很。这酱油，牌子货，味道正。”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包发霉的面包拿在手里，走到她面前。
“妈，”我看着她的眼睛，脸上挤出一个微笑，“谢谢您的好意。不过，我们家可能用不上这些。”
张兰的脸拉了下来，嘴里的香蕉似乎也不甜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我辛辛苦苦给你们送来，你这是什么态度？”
客厅里的空气瞬间就冷了下去。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搞笑综艺，里面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
我没有退缩，也没有提高音量。我只是把手里的面包，往她面前递了递，让她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个青色的霉点。
我知道，战争才刚刚开始。而我的丈夫沈浩，此刻还在回家的路上，对此一无所知。
2
张兰盯着那块霉斑看了几秒钟，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点点霉，切掉不就行了？以前困难时期，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哪有你们现在这么讲究。”她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妈，这不是讲究不讲究的问题。”我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我是个营养师，我的工作就是研究食物和健康的关系。您知道这块小小的霉斑背后，是什么吗？”
她哼了一声，没说话，显然是在等我的下文。
“霉菌看起来只有一点点，但它的菌丝可能已经扩散到了整片面包。而且，很多霉菌在生长过程中会产生毒素。比如黄曲霉素，您肯定听说过吧？”
我刻意放慢了语速，确保每个字都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张兰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黄曲霉素这个词，对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还是很有威慑力的，通常和“癌症”挂钩。
“这……这就是普通的发霉，哪有那么严重。”她嘴上还在犟。
“普通的霉菌也可能产生赭曲霉素、玉米赤霉烯酮等等。这些东西，短期可能引起呕吐、腹泻，长期积累在身体里，对肝脏和肾脏的损伤是不可逆的。妈，咱不能为了省这几块钱，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对不对？”
我话说得软，但内容很硬。我不是在跟她商量，我是在陈述一个科学事实。
张兰不说话了。她看看面包，又看看我，眼神复杂。她可能觉得我小题大做，但又被我嘴里蹦出的那些专业名词唬住了。
我趁热打铁，拿起那瓶酱油：“妈，还有这个。瓶装的调味品，一旦开封，跟空气接触，就容易滋生细菌。尤其是这种别人家用过的，咱们不知道开封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取用的时候，有没有让不干净的东西进去。万一吃坏了肚子，去医院挂个号、拿点药，花的钱比买一瓶新酱油可多多了。”
